这天,放学回家的王红,才进入家属院,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看向自己时那诡异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声。

该说,不愧是“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嘛?哪怕大妈婶子们说话的声音再低,却也因为长年累月的忙里忙外养成的粗犷性子,而让零星的话语被风送到了王红耳旁。

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王红手里提着的兜子掉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特务?

他们一家人,怎么就跟特务扯上关系了?

……

来不及考虑其它的,王红拔脚就往医院冲去。

见到卧床休养的周婶后,她根本就顾不上同病房其它的人,扶着门,喘着气,双眼泛红地质问道:“妈,你又做了什么?”

“不是告诉过你,没事就待在屋子里休养,不要跑到外面去吗?你做什么事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怎么这样蠢,总是被别人三言两语的话给激得冲上前,当了别人手里一杆指哪打哪的枪?你这样,有没有为我和哥哥考虑过?有没有为爸的未来和前途考虑过?”

“王红,你……”周婶又气又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偏宠的闺女,竟然会拿这样一种仿若看着不共戴天血海深仇的大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就捂着胸口,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同病房的几个大妈婶子看不过眼了。

“小姑娘,你咋能这样跟你妈说话?还不快跟你妈赔个不是。一家人在一起,本就应该合合乐乐,哪能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争吵不休?没得坏了自家人的心情不说,反还让旁人看笑话。”

“就是,医生都说了,你妈怀相不好,必需卧床调养一段时间。这期间,不仅要吃好喝好,还不能生气憋屈……你妈今天跟我们聊天,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你这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你这做闺女的,咋能这样不心疼你妈呢?”

“你爸是军人,三天两头地不着家,你们家里里外外的事情,不都是你妈做的?如今,你妈怀着身子,你爸还在部队里训练,你虽然在学校里念书,但放学后,也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着你妈分担一二啊!”

……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些偏题了。

然而,这个年代的大妈婶子们都是这样的。

若不稳妥应对,指不定,今天之后,她们一家人的事情,就会彻底成为大街小巷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而,她这个挑起“战火”的罪魁祸首,就会成为众人嘴里“大不孝”的姑娘!

这样一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情况,怎么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故,哪怕王红恨不得指着几位闲来无事,就喜欢说些不着边际闲话的大妈婶子们的鼻尖,说她们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却也不得不压下满腹的愤怒和郁闷!

“妈,你怎么又和薛玲吵起来了呢?我不是告诉过你,那薛玲虽然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但可不像咱们农村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每天就只知道忙着做家务活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读完了满满一屋子书,懂得无数歪理的文化人!”

“她这样的姑娘,就算自己做错事,随便几句话,都能将整件事给扭曲得不成样,让其它人觉得道理是占在她那一边的!你呢?又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见识,哪怕心里有满腹的委屈,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妈,我跟你说,你再继续找她的麻烦,指不定,往后,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之类的标签,就会永远地贴在你身上,即便你使出浑身解数,也都揭不下来!”

……

劈头盖脸的一通话,犹如六月的飘泼大雨般,又急又猛地冲周婶砸下来,只将周婶砸了个头晕目眩,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这种茫然懵圈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却让人忍不住地“脑洞”大开。短短时间里,就“脑补”出一幕幕精彩得让人能说上三天天夜不歇息的剧目来。

“薛玲?这名字,咋那么熟悉呢?”

“不就是薛团长家那傻闺女嘛!不对,前儿,不是说这傻闺女恢复正常了吗?今儿听这小姑娘说着,我咋觉得不太对劲呢?”

“八岁的小姑娘,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能读会写了吧?你没听刚才这小姑娘说吗?一整间屋子的书全部看完了!换了你,你能做到吗?”

“我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一个粗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字它们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

“这就对了,别说八岁,就算十八岁,二十八岁,在做了那么多年的傻子,一朝恢复正常后,也得跟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要人细心地教导才能认识外界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书本这些单靠自学,往往是事倍功半的东西!”

“难不成,这小姑娘真被那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

……

王红心满意足地听着这些议论声,眼底的阴冷一闪而逝,脸上却并不显露分毫,一幅关切担忧周婶,从而竭尽所能地宽慰周婶的“孝顺贴心好闺女”做派。偏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几乎将薛玲和她身后的薛家踩入泥泞里!

单凭薛玲一人之力,就想将自家的脸面揭下来,踩在地上,肆意践踏?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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