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说克洛娜的故事。

克洛娜没有父亲。从小到大,母亲都是这么对她说的。她的母亲在山民之村中是一个异类。这从她给克洛娜取的名字就能看出。

一般来说,普通平民给子女取的名字都非常简单,基本是些随处可见的、或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怀特”意为“白”,“鲁伯”是“木箭杆”,“罗曼”则是暮冬堡一带一种常开在水边的淡黄色小花。

“克洛娜”这个名字则复杂得多,可以理解为“荒野之花”。这是一个很生僻的,更偏向书面的复合词语,一般只出现在一些古老的诗歌中。单凭知道这个词,就说明克洛娜的母亲绝非一个不通文墨的粗鄙村妇。

据克洛娜说,她的母亲是一个小商会的继承人。她是她父亲的独生女。为了承继家业,她父亲为她招赘了一个老实可靠的商会伙计。

克洛娜从未见过这个本该成为她父亲的男人。因为他在和母亲结婚的数月后就死去了。

一次行商的旅途中,盗匪团袭击了他们。男人被杀死,母亲被掳走。接下来,母亲度过了半年多噩梦般的日子。然后,她怀上了克洛娜。

那个盗匪团没有名字。盗匪团本就不需要名字。有名字的盗匪团只会让盗匪们死得更快。这个无名的盗匪团占据了一处非常险要的,位于半山腰上的洞穴。他们控制着一条商路,以及四个不大的山民之村。

就像之前那些被盗匪们掳去、凌辱,又在怀孕或被玩腻后抛弃的女性一样,克洛娜的母亲在怀上克洛娜后,便被盗匪们扔到了其中一个山民之村。

那村子一共有十七个成年男人,他们共有着四名妻子和七、八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克洛娜的母亲成了第五人。她在诞下克洛娜时难产大出血。虽靠着一个老女人的偏方捡回一命,却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不能生育的女人是没有价值的。克洛娜的母亲在山民之村中,过得甚至比被盗匪掳走时更苦。但她依然顽强地熬着。母女俩相依为命。直至克洛娜度过了十四岁的成人礼。

山民之村中有一条规矩——女孩度过成人礼后,都要先送去给盗匪们享用。一名这样的女孩,可以让盗匪团小半年不来村子里搜刮粮食。克洛娜的母亲实在不忍心让克洛娜像自己这样活着,于是趁村里人不注意时,偷偷放跑了她。

接下来,便是克洛娜被森林里栖息的豺狼人追赶,最后被安拉贝尔救下了。

克洛娜说的是参杂着坦塔方言的通用语,正好瓦尔琳能听懂,便由她为安拉贝尔翻译。

听完之后,安拉贝尔心里沉沉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感。她一言不发地将哭累了睡过去的克洛娜安顿在床铺上,为她盖好皮毯,然后跟瓦尔琳一起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就不断有商队的护卫向安拉贝尔问好。自从她将那三个重伤者和被洛奇射伤的倒霉蛋治好后,小姑娘就受到了护卫们的最高礼遇。安拉贝尔一一客气地回应着,脸上的笑容却总有些勉强。

晚饭照旧是职业者们围成一个圈子,巴洛克和他的侄子洛奇也加入了进来。

安拉贝尔说起了克洛娜的故事。

篝火旁静悄悄的,昏暗的火光摇摇摆摆,映出一整圈长长的影子。就连见多识广的巴迪和巴洛克都脸色难看地沉默着,鲁伯、罗曼和洛奇就更不用说了。安拉贝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王国中,还有比暮冬堡那些每年都要迎接一次魔潮的拓荒者们,生活得更绝望的人在。

巴洛克小口小口地将他那碗腌肉片、燕麦和小麦粉煮成的面糊糊喝完,抹了抹嘴,开口道:

“这事我好像听说过。那是十多年前了,那时我的兄长还活着,我们也只是两个不入流的行脚商。有一个叫索克的老商人,他名下有一家叫紫棘花的小商会。

某一天,突然传来消息,紫棘花商会的一批很重要的货被人劫了。在商队中的女婿被杀,独生女不知所踪,大概是被掳走了。然后,老商人就自杀了。

唉……怎么说呢,这种事虽然不算多,但每一年总会听到那么两三起的……”

胖商人看了安拉贝尔一眼,继续道:

“至于那个叫克洛娜的孩子,我可以给她弄一个平民的身份,然后留在巴洛克商会帮忙。毕竟算是故人之后,能照顾还是要照顾一下的。户籍的问题其实没那么麻烦。只要认识人,再多少出一点钱,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为山民拿下一个平民户籍,其实没有巴洛克说的那么轻巧。贵族领主们也许有的贪婪愚蠢,有的贤明而治境有方,但有一样本事,他们一定是打娘胎里就无师自通了的,那就是伸手死要钱。想要办成这事,巴洛克非得大出血一笔不可。

而胖商人之所以这么说,不仅是因为他心善。巴洛克在商人中,确实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了。但再有良心,巴洛克作为一名商人的本质,依然是一个利益生物。他对克洛娜的投资,想要换取的就是安拉贝尔的好感与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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