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的土路毫无规划,似乎只是山民们随意踩踏成的小径。村子里的建筑又小又破,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勉强能遮挡下风雨的窝棚。整个村子中到处是人与牲畜的粪便、烂泥臭水坑、带着一层腐肉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头,嗡嗡作响的蚊虫成团成团地乱飞,将嗅觉与听觉全都异常灵敏的安拉贝尔折磨得难受无比。
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村子里无处不体现出的懒惰与随便。
小姑娘强忍着那些糟糕的气味,一边领着众人摸黑往前,一边仔细分辨着窝棚中那些男人粗重的鼾声。她带着一行人向西绕了小半圈,从睡得最熟的两个窝棚间穿过,来到了那个集会用的空地上。
“有人在附近。”
安拉贝尔突然停步,耳朵微微一动,如此说道。
那声音很轻很轻,就连安拉贝尔这样超常的听觉都几乎将其漏过。它听起来既不是脚步声,也不像正常人的鼻息,反倒像一个被扎了洞的猪膀胱在缓缓漏气时发出的咝咝声。如果不是一声极细微的咳嗽,安拉贝尔甚至不确定这是人发出的声响。
“这边。”
很快的,她就在那棵冠大如盖的老栗树下,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模样凄惨无比的女人。她整个身子都倒卧在又脏又冷的烂泥地里,脖子上套着一圈绳索,被像栓狗一样拴在了老栗树下。她的四肢无力而沉重地垂在身侧,角度诡异且扭曲。安拉贝尔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被人生生折断了的结果。
女人几乎完全赤裸,她身上只有几片破布和披散开的、满是脏污的长发勉强蔽体。裸露出的肌肤上遍布着淤青、擦伤和干涸了的血痕。这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又脏又破的麻布袋子,没有丝毫旖旎之感。
除此之外,安拉贝尔还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人类排泄物的臭味,以及一种她从未闻到过的,微腥的奇怪类栗花气味。
安拉贝尔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此前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这样的一幕让小姑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强忍着心中猛然升腾的怒火,尽力保持克制。安拉贝尔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低声咏唱出一个神术。
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她手中亮起,她身后的众人先是略感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接着便看清了小姑娘刚见到的这一幕。
“妈妈!”
听到克洛娜的呼喊,女人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一脸惶急的克洛娜刚想要冲过去,就被罗曼从身后抱住。罗曼的脸色同样难以置信,而又难看得吓人。
安拉贝尔已来到了女人身边。她蹲下身子,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女人的颈侧探了片刻。
然后,小姑娘立刻从腰间拔出匕首,挑断了女人脖颈上的绳索。她不顾女人身上的脏污,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颈与腿弯,将她一把抱起,向着那排窝棚中看起来最宽敞也最舒适的冲去。
鲁伯会意地抢在安拉贝尔之前,仿佛泄愤般一脚踢在那窝棚前的木栅栏上。
寂静总是将夜色里的一切动静反衬得尤为突兀。“哐”的一声巨响后,木栅栏被直接踢飞了一截。整个山民之村就像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了似的,零零散散地传来了透着惊慌的嘈杂声响。
安拉贝尔对这一切不置一顾,只是抱着克洛娜的母亲冲进了那门户洞开的窝棚。
而在窝棚最里处的床铺前,一个一脸肮脏胡子的男人刚从床上爬起。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夜色里的安拉贝尔,然后便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棒,一边高声怒吼,一边向门口走去。
“什么人!?是哪个胆大妄为的狗崽子?”
安拉贝尔速度丝毫不减地迎面而上,身形一晃,便将男人甩在身后。那男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跟着安拉贝尔的鲁伯抢入怀中,狠狠一拳捣在胸腹之间。
男人瞬间失声,两颗眼珠外鼓得就像一只蛤蟆。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嘴巴大张,胃液混合着口水不受控地从嘴角淌下。然后,男人膝头一软,身子向前倒去,就这么跪趴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鲁伯从房梁上抽下一条裁剪好的山羊皮带,将男人捆了起来。而安拉贝尔也将克洛娜的母亲安放到了床铺上。
“克洛娜、洛奇,你们去烧一些热水,越多越好。再把能找到的草药、伤药、干净麻布都送过来。”
“……好的。”
洛奇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颤,今晚的一切对他而言恐怕都太刺激了点。但年轻的商人依旧相当镇定,他咽了一口唾沫,便拉着已有些六神无主的克洛娜去寻找灶台。
安拉贝尔轻叹了一口气,又跟怀特对望了一眼。怀特点了点头,对鲁伯和罗曼说道:
“走吧,我们去让那些山民学会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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