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六点多钟,恰好是日头刚要下去的时候。

马路上车流不息,人们赶着下班回家好好歇息,燥热的天气实在令人生出烦厌。

“嘀嘀嘀!”连续不断的鸣笛,显示出车主人不太好的脾气,仿佛能听出压抑的怒气。

“你丫会不会开车!慢腾腾地跟驴似的,会不会啊!不会别挡道!”

“有病吧!前面掉头我有什么办法!吵、吵、吵,吵你二大爷的!”

“呦呵!你个不顶龙脾气还挺大啊!”

“咋!要练练!”

路边两辆车的车主因为车速问题,莫名吵了起来,两人都已经推开车门,下车嚷嚷起来,言语粗暴,手脚上也推搡起来。

路过的行人打眼一瞟,纷纷匆忙而过,怕惹事端,加之天气炎热,谁也不乐意看个热闹。

嘀嘀嘀!

车道就这么宽,两辆车在路旁横七竖八,自然又挡了后来人的道路,于是马路上一片混乱。

严琭挎着背包,抬手抹把脸,被喧闹吵得心情欠佳。自个儿食宿尚未安定,哪儿有空看人家的热闹!

名牌大学毕业,却仍奔波职场,从职工打杂做起。

别看那俩路怒症素质不佳,人家好歹有车有房、吃穿不愁,自然可以愤而发泄情绪,严琭自嘲自己恐怕连个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世道如此,苦笑无力。

近年学府广收门徒,未必就是好事。严琭家境贫寒,一心向学,苦苦挣扎进名门,却发现并无多少益处——名校门帖含金量早不如从前。

一无背景,二无人脉,社会的上升渠道早定,可供钻营向上的路子越发狭窄,严琭只能低头禺禺前行。

大学时代的好友多是性情相投,与严琭相似,都是智商高绝之辈,才华富余,处事乏力。

区别在于,有人家境不错,一身才华就有了施展,是加分项;有人孤立无援,似严琭,为才华所累,郁郁不得志。

一腔热情被现实浇灭。

好在严父是个明事理的人,空有学识蹉跎半生,却乐观心阔,常常以身教导严琭,才令他不至于怨闷社会。

现实就是如此,豪门权贵,你可以鄙视其后继无人,却不能否认其先祖荫庇也是其“努力”之一。

资源、人脉,自是前代人代代积累而来,没有无来由的天生富贵。

白手起家的豪杰,当然可以敬佩、仰望等视之,却不能嫉恨。

自己做不到,有人能做到,这就是差距,是能力、是机遇。

可以抱怨机遇少、不公平,却不能轻飘飘一句“这算什么,给我,我也能做到”抹杀别人的努力。

有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差距。

为什么重生就是最大的资本?盖因循旧路易、辟新路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明白眼界见识的重要性。

乱糟糟的思绪在严琭脑海里纷纷扰扰,像是牛虻叮咬,暑气难消,又弄得他悄生负面情绪。

但他还是默默低头走着,像是倔强地对抗着什么。

难能日益臃肿偏激的社会里,他还保持着小正的三观和坚持,升斗小民的善良比之伟人的悲悯来得更可贵。

“救、救命……”细若蚊呐的声音飘来。

严琭眨了眨被汗水糊住的睫毛,他确信自己没有幻听,喧闹的街景不知觉中远去,渐静的巷子里传来似有似无的呼救,可只那一声又没了动静。

他疑惑起自己是否是热晕了头,又告诫自己别总是自找麻烦,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往家的路子直行,偏右的巷子比较纷乱,里面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环境虽不好,胜在便宜。

严琭每月豆包似的吃食开销外,还得省着寄回家中供妹妹上学,闲余备用水电,能负担房租的钱确实不多。

好在他金融出身,学识扎实,混迹底层的“打工仔”,虽没资本让人高看一眼,但是确实小有才华,智商不缺,偶尔接接散单,还能攒点钱谋作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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