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颇为久远的居民楼被高大的枞树遮挡着,黑青色的树阴浓密而阴森。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躲在树下乘凉,年迈的生命在树叶的抖动下摇摇欲坠,仿佛即将要被人张牙舞爪地吞噬殆尽。
何酒酒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想往顾向城身后躲,被人他拎着领子一把揪了出来。
“喂喂喂,你干什么!”何酒酒仰着脸想要去抓他,却忽然对上了那双低着的眸子。
笑得…真好看啊。
被枞树笼罩下的阴影带着冰凉的气息,自上而下扑面而来,她呆呆地望着顾向城深色的眸子,忍不住想要去摘他的眼镜。
啊咧,好奇怪啊?她安静地听着自己鼓点般加快的心跳声,认认真真地想着——明明这里应该是紧张或者愤怒,亦或者尴尬地情绪的。
可是不一样。
可是,她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是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也不是抵死相磨的浓情爱意,而是那种年幼时吃到糖果般的惊喜。
就像是你某天搬家后心血来潮,想要检查带过来的老物件,结果在即将要扔掉的旧报纸里,发现了小时候经常玩的白色玻璃球一般。
明明已经相隔了快要二十年,可你如今却要扔掉它了。
“看什么呢?”
顾向城敛了神情收回手,蹙着眉看她,“好了,现在不是你犯花痴的时候。”
“我没有犯花痴!”何酒酒气得头都快掉了,“是你眼镜上沾灰尘了!”
“哦?”他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几步,开口轻慢,“我记得,我下车后刚擦过的。”
你妹啊!
何酒酒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她刚想发作,肩膀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男性偏低又好听的声线在她左耳边响起。
“好了不逗你了,快点干活。”顾向城低着头沉思了一秒,面容重回冷厉,“去她家看看吧,温伊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我要知道她最后一晚都干了什么。”
“请问,两位是温伊的父母吗?我是雾见电台的记者。”
何酒酒举着证件站在楼道里,露出招牌式的礼貌微笑,目光紧紧锁定着怒气冲冲的两位老人。
“我们昨天不是都告诉过警察了吗?!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你懂不懂!”
拿着拖把的妇女红肿着双眼朝她吼道,她旁边的大叔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猛地把门关上。
“等一下等一下!”何酒酒死命地扒住门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就耽误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到了我们就走!”
“小丫头给我赶紧滚!”原本还在愤怒之中的温伊母亲听了这话,瞬间嚷嚷着举起拖把,冲何酒酒胡乱挥去,“整天打扮得妖里妖气地勾引男人,自己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怎么着?觉得自己脸蛋不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啊!”
“啪!”
什么情况?!
何酒酒原本被温伊母亲的话给震到正不知所措,冷不防听到一声响,抬头就看见顾向城冷着脸站在她身前,戴着手套的五指正死死抓着即将要扫到自己身上的棍子。
“怎么了怎么了?”她仍旧不服输地冲他吼,“女的不行,男…的…男的就……”
“嗯?男的就怎么样了?”他认认真真地重复着那个女人的话,一点一点地把棍子按了下去,“说说看,我怎么你了。”
“你…”
她看着面无表情,从头到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顾向城,打了个哆嗦,默默地住了嘴。
“够了,你在害怕我们。”
顾向城挑了挑眉,一把把那个罪魁祸首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扔到一边,推了推眼镜。
“自从刚刚她亮明身份后,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正眼看过我们一回。啊,这在心理学上好像是及其典型的逃避心态。”
“不过为什么呢?”他一字一顿像在从冰窖里蹦字,偏又噼里啪啦地语速极快,“孩子去世,如果真是悲痛欲绝,那么在一开始拒不开门就好了,但为什么你会像个泼妇骂街似的对我们虚张声势呢,你想要引起我们关注什么?又或者是…你在掩盖什么?
对了,既然你说到这位小姐,那我也就顺路提一下吧。
刚刚你那胡搅蛮缠地那一番话,是不是可以做为你对自己的容貌及其自卑的理由,还是说,你身边这位曾经给过你什么巨大刺激。
比如绿帽子之类的?”
“够了!”妇女瞬间脸涨得通红,“你算是哪根葱啊,就来…”
“昨天警察局的问询,你们撒谎了吧?”顾向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然后看着她呆滞地盯向自己的脸,嘲讽似地笑出了声,“看,你现在的反应,也是典型的心理学案例。”
“等等等等…顾教授!”
何酒酒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低声道,“你冷静你冷静…我没事的,还是我来吧。”
“你没事?”他皱眉看了一眼拼命朝自己打手势的何酒酒,一脸嫌弃收回了手,朝傻在门前的两位点了点头,“抱歉,失礼了。”
…太可怕了!
何酒酒心惊胆战地走在温伊父母身边,还处在刚刚的那一幕里没回过神来。顾向城依旧是不喜不怒地抱臂找了个角落靠在一边,不过看他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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