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微风斜雨下,李明兮疾步踏来,许是湿滑路径走得急了些,净一跟得艰难,胸膛可见得起伏。忽的主子脚步一顿,未与安平侯言语,竟不顾这雨更大步地奔了一处。

“阿萍!”易萍川只觉李明兮一团赤色飞也似的奔到自己面前,急切地唤着她,而后便被揽入他怀中,听他怦然心跳,被他温暖地拥着,“太好了,原来你未走丢。可急死我了。”

易萍川有些羞了,抬头看他,不过晨间才见,下巴竟已生了胡茬,可见其情切——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一颗心便软了下来,还有三分开怀。更羞得不太敢看他满溢关切和爱慕的眼睛。

“你......兄长和下人们都瞧着呢。”虽这样如蚊声道着,萍川一颗心却是十分欢喜,仰头看他,四目而对,羞红了脸,瞧见他眼神中充满干净的欣悦,不知觉间有些痴了。

李明兮亦在对望中甚是动情。虽闻得萍川所言,但仍欲吻下去,半路又恐有损萍川清誉,于是生生地忍了,扶在萍川脑后的手放了下去,但仍看不够似的贪婪地盯着眼前人。

那旁易洌川早已遣散了下人,看了这郎情妾意有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地咳了几声,“咳咳,明德王殿下,明德王殿下?”

明德王殿下充耳未闻。

“明兮......哥哥叫你了。”萍川悄悄扯了扯李明兮衣袖,“殿下。”

明德王回过神,“我还是喜欢阿萍叫我明兮。”并未有亲王与权臣的架子。

不舍地与萍川分开,转身与易洌川拱手作揖,“兄长,明兮失礼了。”

那厢安平郡主亦微微伏了身,与安平侯明德王见了礼。

易洌川回了礼,自不会与当朝太师亲王更是未来妹婿之人摆什么脸色,何况李明兮素来如此谦逊有礼,除了太过情真意切——这也不算什么大过错——毕竟马上成为一家人,也乐见他们夫妻恩爱。

“你们情投意合,是件好事——不过大婚在即,也不差这几日——萍川你就不要乱跑了,”看来安平郡主是被当做会情郎才偷偷溜出去了,虽非本意但细想确实这么所为,于是萍川并未反驳,只顺从地应着。洌川又道,“我与明德王还有要事相商,你且去看看青瑟,她正担心你呢。”

萍川便在那二人目视中从此处佯装退下,待他们进了书房,又悄悄地化作一个小狼,听力敏锐地从漏光的那一处观望着。

李明兮原原本本地,将晨间与皇帝所商谈之事托出,并不隐瞒。萍川暗暗忖度,他与那坏皇帝倒并非一丘之貉,有几分值得托付——至于天平山的老枫树精,是不在考虑之内的。但却不知若李明兮知我真身,会否待我如昔?

萍川边计较着,边竖起狼耳侧听着。

兄长听明兮所言后,长久静默,过了多时,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肯恕我家门,我本应是千恩万谢。但那些与我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何其无辜!”

萍川所在门缝,自是瞧不见易洌川微红的眼眶。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那个混蛋皇帝,是十分伤了军中将士心了。不止如此,还要索命。

李明兮安慰似的拍了一下易洌川的肩,“明兮也是想让兄长早做打算。”

易洌川苦笑了一下,“什么打算?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呢。总不能学新帝弑君称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无纲常,这天下岂不乱了,变做个乱世么。”

“兄长......不若考虑假死?明兮可助你瞒过天听。”

“不了,我知你是好意。这上万的弟兄,又不可人人假死。我怎能抛下他们。与其苟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就在疆场,死得其所。再者,家中一切,我甚心安。只是对不起青瑟,孩子还那么小......罢了罢了,时也命也。”

“既如此,下次若见于疆场,还请保重。”

“我对你并不其他所求,只希望你能善待萍川。她是个好孩子,这十几年过得坎坷,父母去得早,我一糙汉子也并不懂得怎么照料个女娃子......”

“明兮谢过兄嫂长抚育阿萍之恩,今后我必视阿萍为一体,绝不有负于她,若违此誓,子孙断绝,不得好死。”

“难得你有这份心。”

话音落下,两个男人仿似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颇有默契地沉默了片刻。

门外小狼聚精会神地凝听着,心中既为有人爱慕欢喜又为选了死路的兄长难过。

易洌川突地想到萍川那不为人知的真身,问道:“若萍川与常人有异,你可会抛弃她?”

这也正是萍川甚是忧虑所在,于是精神愈加集中地听着。

“自是不会。”李明兮的声音如和风,温柔坚定,说得小狼骤生暖意,“若她有疾,或是怪癖,明兮并不在意。只要能与阿萍在一处,便是极好的。”

“若她乃异族,若是真身乃狼虎之类,你可仍待她如初?”

“明兮不在意。只要是阿萍。”

易氏兄妹终于放宽了一颗心,尤其洌川,只觉得身后之事尽皆如意,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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