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夹起一块牛蹄筋儿入了口牛肉的肉筋素来偏硬,这道牛蹄筋却柔软清甜,细嚼又不失筋道,她的舌头都快给跪下了真不知御厨用了什么神通广大的法子,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又紧接着吃了两口,还想去够那道熏肘花小肚连同鲜蘑肥鸡却摆着实在太远绣玥想了想,小心瞧了瞧皇上的脸色,皇上想吃什么就只需瞧一眼便有侍膳太监自动夹到碗里她若想吃,便得站起身

皇帝的心性就像下雨一样想想还是算了,无谓给自己惹祸。

她便舍远求近,留意到中间摆的一道清蒸鱼,那鱼圆溜溜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鱼身却扁扁的看起来很滑稽。

从来没见过,这样稀罕的鱼应该是贡品罢。

绣玥好奇夹了一块肉质果然又鲜美得紧害她差点惊叹出声,忍不住伸筷子再要去夹。

还没触到,那厢皇上却陡然起了身,将奴才递上来净手的湿毛巾丢在一边,这晚膳显然是不打算再用了。

绣玥万般不愿,也只得立刻跟着站起来,很快太监们便有序地进来收拾,鄂啰哩从门口麻利地迎了上来,恭敬道:“回禀皇上,西稍间那间带榻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皇上可要即刻去歇着?”

颙琰朝着门口走,走时侧目瞧了他一眼。

鄂啰哩两个眼珠子提溜溜转,心里精明的很,他转而便来到绣玥面前,客套笑道:“玥常在,您得侍奉皇上午睡呀,走着罢?”

绣玥只吃了三分饱,眼睁睁看着那一道道御膳被撤下去,心里正一阵阵惋惜,猛然听到鄂啰哩的话,蒙着一头雾水,她小声着为难道:“鄂总管,我入宫没几天,侍奉皇上的时日更短,皇上午睡,我有点儿还没侍奉过,您让我去,怕伺候不好呀”

她低下头,有些愁苦道:“不瞒总管,皇上罚我抄十遍女则女训,限令七天之内抄完,若完不成,届时我的手指头就不保了。还望,还望总管通融通融,能不能换个更为妥帖的,贴心的娘娘去呢。”

鄂啰哩心里一阵腹诽:她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伺候的不好这事儿,还用得着她自己说么!若真说起来,他且还不愿意她在皇上身边伺候呢,瞧那没轻没重的,眼瞧着委屈了皇上,他都跟着心疼。

他鄂啰哩要是能做主,又何尝不想卖别的妃嫔娘娘一个人情,可这事,是他跟她站在这儿说的就算的吗?

鄂啰哩心里冒火,面儿上却一点不露出来,依旧耐着心思挂着笑回着:“这圣上没召后宫的娘娘,养心殿里就只有玥常在您一个嫔妃,您不去不合适罢?您要不去,这惹怒圣上的大不敬之语可千万别叫奴才替您回呀,奴才有几个脑袋给您扛着雷,您有什么话儿,还请亲自到西稍间去给万岁回罢。”

这便是实打实的拒绝了。绣玥垂下眸,又瞧着他回以一笑,“如此,那有劳鄂总管带路了。”

鄂啰哩微微点头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玥小主您请,玥小主通透,跟您说话,不费事儿。”

绣玥想着自己近百卷没抄完的女则,觉得生路更加渺茫了。她甚至开始疑心皇帝是不是又故意为之,任她这七日如何挣扎努力,到了最后还是抄不完这十遍女则女训,最终逃不脱被处以刑罚的厄运。

鄂啰哩在前头领路,一边跟绣玥道:“玥小主,您是第一次侍候皇上午睡,这侍候午睡,嫔妃们不宜穿得过于华丽繁琐,您去围房沐浴换身便装就是,您刚陪着皇上用过膳,这一身的油味儿也是不敬。”

绣玥跟在后面依言点点头,“鄂总管说的是,多谢鄂总管提点着。”

她便先去了围房沐浴,脱了簪子,换了一身简单的浅色的行头,而后随着鄂啰哩走到西稍间最里头的那间房间。

鄂啰哩先走进去,上前打了个千儿:“回皇上,玥常在到了。”

颙琰背对着他们,由着几个小太监伺候换了寝衣,闻言未置可否。

鄂啰哩顿了一顿,见皇帝没有吩咐,便向房间内伺候的宫人们招招手,宫人们纷纷躬身退了出去,鄂啰哩在最后退出的房门,随手将门轻轻合上。

房间就剩下两个人。绣玥先前本来心底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却因为抄书的事儿又对皇帝心怀了几分猜疑,便冲淡了那些无措。

她走到颙琰身侧,吞吞吐吐,说出了那么一声询问:“嫔妾伺候皇上午睡。”

颙琰瞧了一眼远处的拔步床,摇头道,“朕今儿个在这歇息。”

绣玥顺着他的目光,瞧到了这边的睡榻。此时她才发现西稍间的这间房间与寻常房间的布置有些出入,独独多出了这么个矮榻。

这房间的罗汉床不是不宽敞,若要小憩片刻,不想睡在拔步床上,大多时候倚靠着罗汉床歇一歇也便是了,也图个省事方便。

绣玥低头瞧了瞧那矮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宽敞也并不算太宽敞,只勉强够得上一人半左右的宽度,来回翻身也不会舒服。皇上怎么会想要在这午睡?

她也只敢在心里问一句,面上还是极为恭顺地恭请皇上歇息在了矮榻之上。

这样窄的榻,她也不好坐在边角处伺候了,还是乖乖站着吧。

绣玥后退两步,心里暗暗想着,这会不会是皇上为了让她在这干站着一两个时辰,才故意选得这矮榻来午睡呢?也未可知。

正想着,却见颙琰倚在榻上正盯着她,又用那种很难以言说的眼神瞧着她的半边脸。

“上来。”他道。

绣玥瞪着眼睛,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愣着在原地半晌没挪步,“皇,皇上”

这么个矮榻,她若上去了,把皇上要挤到哪里?

颙琰的目光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口气也严厉了些,“怎么,没听到朕的话?”

绣玥忙低下头,“嫔妾不敢。”

她的心里五味陈杂,什么滋味都有,硬着头皮,小心着坐到了榻边,也只敢坐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再近,就碰着皇上的身子了。

颙琰无声侧了侧身子,示意她整个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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