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太后,错愕地说道:“娘,这恐怕是你多虑了,师家如今已经一败涂地,而且皇贵妃也似乎没有权力的野心。”
太后懒懒地闭上眼睛,散漫地说道:“你们是结发夫妻,娘是将死之人,许多事情皇帝看不透,娘看得透。”
“娘,你是害怕儿子太过宠爱婉莹,以至师家外戚独大?”
太后骤然睁开眼睛,幽幽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娘预感,皇贵妃必然会牝鸡司晨。娘心疼我儿将来会对她束手无策。”
“师家如今只剩一个师绍松,儿子看师绍松不是野心勃勃之人。”
太后看着皇上如此偏爱婉莹,心里颓然至极,耐心解释道:“儿子,娘也是这一两年才看明白,如今朝中的重臣,几乎一半都是皇贵妃那边儿的。”
“娘,你说那边儿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结党,甚至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仔细想想,也让人后背发凉。”
“婉莹?她?娘,她不会的。”
“皇帝,你好好想一想,佑安如今掌管朝廷多少兵马?他对皇贵妃怎样皇帝不会不清楚,还有方松鼎,张敬亭,……拱卫京畿的三大营都是昔日师家旧人,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天下的兵马,皇上难道就没有深思过吗?”
皇上根基初定,显然没有深思过盛世背后的瓜葛。
“师绍松这几年在京城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结交了不少文人清客,这其中不乏治世之才。”
皇上愕然,追问道:“娘连这些都知道?”
“扬州知府诰命,每年三节两寿都会给皇贵妃私下送礼,这些皇上从来都不过问?”
“娘,扬州知府是朝廷命官,婉莹和弘治生辰送些礼品也属应当。”
“扬州知府的诰命是漕运总督的千金……”
皇上阴晴不定地望着太后,立刻明白了太后的话外音。
“娘……”
“皇上对皇贵妃有情,故而没有在师家安插眼线,娘就替你做了。”
“婉莹似乎没有这样的心胸吧?”
利令智昏,爱也令智昏。太后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皇贵妃不费吹灰之力笼络了不少人心,尤其是贺佑安,三年前平定南边儿叛乱,如今又北伐告捷,将来……只怕……”
“娘,佑安和婉莹之间是清白的,这不是您老人家亲口告诉儿子的么!”
“我的儿,娘是害怕将来我儿被他们架空。”
这是太后压在心底的话,若不是死之将近,太后恐怕还不肯说给皇上听。
皇上有些踌躇,他迷茫地望着太后,他明白太后是爱子心切,所以早早为皇上筹谋。
“娘的苦心,儿子明白,儿子会听娘的教诲。”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皇上,云淡风轻地说道:“娘只怕你说得倒,做不到。”
皇上确实是不想让太后忧心,嘴上说说而已。
“皇帝,娘死了之后,皇后的后位也就做不长了,如果皇后自己请求废后,皇上只管答应她。”
“然后呢?”
“皇太子的生母是皇贵妃,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那就册立皇贵妃为皇后,以正宫中秩序。”
皇上敏锐地捕捉到太后前后言辞抵触,以太后的英明,绝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唯一能解释这种前后不一的理由就是:太后必然会对之后的婉莹有所部署。
“娘刚刚还不让儿子重用师家人,一转眼就让儿子晋封婉莹为皇后,这一前一后,都把儿子说糊涂了。”
太后精明地笑了笑,慈爱地揶揄道:“皇帝不是糊涂了,是故意装糊涂。”
皇上为难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太后的揶揄。
“娘要你答应娘一件事儿。”
该来的躲不掉,皇上的猜测,果然被印证。
“娘,儿子只要能做到,一定不会辜负。”
“杀母留子!”
皇上纵然猜到了太后的心结,但还是愕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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