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潭不大,方圆不过数百米。 此次所谓赏菊大会,人数不多,百数不到,都集中在较为宽阔点的东边。自然,基本上是逆天盟的魔修。 那曹纪韫看着有些深沉,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颇为豪爽有趣的魔修。他一边相互介绍,一边亲自将幽无极和钱丹安排在紧靠自己右侧的正席上位。随后一坐下来,旋即便举起酒杯,开始讲述关于墨菊潭的种种逸事。不知不觉,众人便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既然是逆天盟的魔修,自然便免不了,说一些惊世骇俗的狂言妄语。其中便有一魔修,看着四周漫山遍野的墨菊,佯醉嚷嚷起来,“想当年,迟某追随曹前辈,有一次便是受困在这附近,被太原府十余名所谓的正道人士联手围杀。差一点便一命呜呼。却想不到如今又回来了!” 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掌声,忽然响起。便见得曹纪韫抚掌笑道,“好好!前度迟魔今又来!”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山峦上,即有动静。 四面八方,各有两朵高大的墨菊拔地而起,汇聚在潭之上空,摇曳不已,黑色魔气翻滚,香气却更甚。紧接着,本已盛开的它们,复又齐齐绽放,一层一层又一层,花开不败。但只见,黑中透红的花瓣,无穷无尽地飘洒下来。最后,那八朵墨菊的花心之中,忽然飞出一名名绝世美人,长发、脸庞和身躯,同样是黑中透红,看上去十分的妖艳鬼魅。最难得的是,这八名美人,不着寸缕,只有些花瓣粘在几处要害。 顿时,下方响起一阵阵叫好声。那些魔修,自不必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 远远站在幽无极和钱丹身后的使团成员,也一个个不由咽了咽口水,只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有的强忍着低下头,却被旁边的取笑,没有定力,不能入境随俗。 这八名美人,徐徐降落在潭上,赤足踏波,且歌且舞,无花枝而招展,呼魔气而声香,又时而出入水中,乃至上岸如花袭人·。。。。。 “区区几名花妖,当年在京城的多宝阁多得是。”钱丹面色如常,轻轻说了句,回首而顾,看了看那些使团成员。 幽无极眯着眼看着前方,暗中传讯道,“这几名花妖有些古怪。”至于如何古怪,却是没有下文。 歌舞罢了,那八名美人,相依簇拥,缓缓隐入潭中,唯见浩荡魔气,依旧翻涌,黑中带红,如墨菊般绽放。 “当年,我等于此,以寡敌众,个个浑身是血,恰似这墨菊一般,黑里透红,华光娇媚”那曹纪韫,面色微红,似有几分醉意,朗声说道,“莫若便将这满山遍野的墨菊,改名为魔菊!” 此言一出,那些逆天盟的魔修,纷纷拍掌叫好。 便只见,曹纪韫把手一挥,一颗黑得发亮的魔石,从其衣袖中飞出。 “育魔晶?!”当即有人惊呼道。 却又只见曹纪韫伸指弹出一道金光,击在那魔石上。魔石,顿时裂成四小块,朝着东南西北方向飞去。然后,忽然由内及外生出烈焰,像一颗陨石向下坠落。坠落中,每一块魔石,不断燃烧,释放出许多粉末状的微尘,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场黑色的雨。 在场识货之人,尽皆点头,有的甚至不由露出了一丝羡慕,果然是那育魔晶,果然不愧真灵修士才有的手笔。这育魔晶,乃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魔石,只存在于大地深处魔气淤积之地,内含极其精纯的天然魔气,对于魔修而言珍贵无比。方才那块,虽然不大却不小,实可谓价值连城,却不想曹纪韫竟然为了一句戏言,将其当做了粪土肥料,用来改造此处的环境。 那育魔晶燃烧化作的微尘细粉,洒落下去,纯正魔气便开始释放出来,弥漫开来,厚重深沉,将山峦缭绕之后,如瀑布一般直冲低处,似浪奔,似花开。潭边众人,身处其间,颇有点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忽然,又有魔修惊呼不已。那漫山遍野的墨菊,也遂起异变。有的墨菊,禁受不住,枯萎夭折,荡然无存;有的,则急速壮大,根茎足足比先前粗壮了数倍,那黑中透红的花朵也变得大如脸盆,黑益发的黑,红也益发的红。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魔修,终于忍不住,飞身而起,朝着四周高处飞去。看似逆流而上,实则奇快无比,到了最后,身影消失不见,只传来一阵阵惬意地呻吟。 在场魔修,随即醒悟,朝着曹纪韫看去。曹纪韫却忽然对着幽无极和钱丹含笑说道,“这育魔晶,改造一方天地之时,对魔修也同样适用。而且,因为其间模拟了一丝天地变化,对于其他宗门的修士也不无裨益。雍州使团远道而来,恰逢其会,不妨也派人进去淬炼一番。否则,若让底下这帮人独享了,恐怕我大哥会怪罪下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些有心的逆天盟的魔修,不由纷纷出言,吼着喊着,要雍州使团之人速速随他们一同进去。 这便是暗中的比试么?曹纪韫方才的话,确有几分道理。而且,雍州使团成员,也有不少是魔修。幽无极和钱丹,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那曹纪韫哈哈一笑,这才一挥手。 那些魔修,急急谢过,四面八方飞了去。 幽无极和钱丹,将身后使团成员叫到跟前,将眼前情景解释了一番,又嘱咐了几句。这些人,也如那些魔修一般,急吼吼地朝着那上方那漫山遍野的墨菊飞了去。 此刻,谭边,除了一些普通侍女和仪仗侍卫,席间便只有曹纪韫和其身边一名贴身护卫,幽无极和钱丹,还有几人,似乎有些来头,自持身份,依旧坐在那里。那贴身护卫,自不必说,站在那里,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曹纪韫,却是根本没有放出神识,去追查探看那 峰峦叠嶂魔云汹涌,只频频举杯劝酒,豪气冲天。 如此,幽无极和钱丹,开始稍加探查之后,便也索性收回神识,与曹纪韫和其他几位谈笑风生。 那曹纪韫似乎不仅仅是曾经在太原府战斗过,更应该是在太原府待了不少年似的,讲起太原府的奇闻轶事来,可谓了如指掌,信手拈来,便是幽无极和钱丹两个听得也是点头不已,那几位更不必说了。 这时候,太原府城方向,一阵灵气波动,随即便有三道身影,径直飞了过来。中间领头一人,身材容貌与曹纪韫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肤色更加深一点,周遭凝结的魔气也深沉一点。 果不然,曹纪韫抬头一看,便笑着站了起来,“我大哥来了。” 话音刚落,这曹纪韫的大哥,也就是如今太原府府主曹思远,带着两名随从,已经稳稳地飞落在潭边。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幽无极和钱丹一眼,不待曹纪韫介绍,便淡淡一笑,“两位想必便是雍州的何道友和钱道友?” 幽无极和钱丹,各自报了名号。当然,幽无极自称何其峰,钱丹自称钱凤。 曹思远点点头,“雍州与我逆天盟一向交好,两位既然路过太原府,不妨多住些时日,也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许是功夫的原因,他的语气也甚淡,一番欢饮语句,说得甚有便秘感。 幽无极和钱丹,见得多了,也不闹,自然也不会太过热情,也只淡淡地客气谢过。 这时,曹思远这才朝着曹纪韫看了看,“你倒是舍得,连育魔晶也拿了出来。” 方才豪气冲天的曹纪韫,坐在那里,嘻嘻一笑,摸了摸头,“新时新气象,如今太原府已归我逆天盟所有,自然须得有一些改天换地的地方。何况,雇了今日,我太原府必将又多一些可用之才。” “来者是客,莫要伤了两位道友带来的人。”曹思远,说着举起酒杯,“来,我等且敬何道友、钱道友一杯。” 忽然,一个身影,从漫山遍野的魔气中疾飞而出,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笔直下坠。显然是死了。 幽无极和钱丹,急忙探看,随后松了口气。死的乃是一名不认识的魔修。 一道金光,从曹纪韫指尖射出,落在那具尸身上,顿时升起熊熊烈焰,顷刻间便将尸身火化得干干净净。 “两位道友不必担忧,一番战乱,太原府如今的真人修士,实在是青黄不接,不堪大用。”曹纪韫收起金色的手指,对着幽无极和钱丹笑道。 幽无极,正要客套。 席间的气温却急剧下降,那曹思远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胸前的魔气犹如冥火,火焰跳动却释放出丝丝寒意。 曹纪韫,对着幽无极和钱丹暗暗摆了摆手,然后低下头,不再出声。 这时候,反倒是那几位自持身份,没有去起身去分润育魔晶好处的魔修,小心翼翼地你一言我一语,算是把场面气氛维持了下来。 这其间,不时又有身影从滔滔魔气中疾飞而出,有的复又飞回魔气中去,有的则又朝着底下墨菊潭直坠下来。 但直到此刻,雍州使团的成员却是一个都没看见,受伤的,死掉的,都是逆天盟这边的魔修。 若是悟虚在此,自然是坐不住了。但幽无极和钱丹,都是狠角色,他二人见曹氏兄弟根本没有正眼去看,一副毫不在乎又或者说铁血练兵的气势,自然也抹不下脸,自持着身份,也作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当然,二人私底下也有交流,最后却是一直认为,死几个也不碍事,闯荡江湖哪有不挨刀,不死人的?况且,他们也没有向悟虚承诺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何况,经此历练而不死,必有大长进。 于是,谭边共看魔云起墨菊开。 过了一会儿,不再有身影飞出来,但比试或者说打斗更加激烈。似乎,方才出局的都是太弱之辈,所以才死得那么快,那么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如今,留下来的,都是精英,个个潜游在这深沉的魔云的最下面中,静如暗礁,动如暗箭。只有那墨菊,比方才又高大了不少,磨盘大小的黑色花朵中藏着的一团红蕊,看上去像一张诡异的笑脸,似乎在笑看那看不见的厮杀。 “先前那八名绝世佳人何在?”曹思远,忽然问道。 曹纪韫愣了愣,又是摸了摸头,嘻嘻笑道“大哥若是喜欢,弟弟明日便亲自送过去。” 曹思远把脸一沉,“休得打马虎眼。那八名女子,虽有一身魔气,却是花妖之身,须得小心盘查。” 曹纪韫又是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大周朝,还可以唯才是用,我逆天盟为何却又这么多的门户之见?况且不过几名花妖,兴得起什么风雨来?” 曹思远,站了起来,对着幽无极和钱丹,微微抱手行了个礼,“城中还有要事,两位若是还在太原府,明日再叙。”说罢,便要离去。 那曹纪韫顿时慌了,急忙说道,“大哥,莫要生气。我这就唤她们出来。”说罢,对着潭中一声啸叫。 潭水涌动,八名女子,缓缓出水,迟疑了片刻,便朝着潭边徐徐飞来。 曹思远,只看了一眼,便冷哼了一声,“若非魔修,在我逆天盟定居,须得就近报备,严格勘查。尔等可知晓?” “大哥!”佳人在前,曹思远如此声色俱厉,曹纪韫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弟如今好歹也是真灵修士,养几个花妖,恐怕不需如此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幽无极和钱丹,暗中摇头,趁着这两兄弟较劲时候,便要暗中探查一下周围魔云之下,使团成员的情况。 便在这时,魔云竟开始急速下沉,部分直接钻进了那犹如参天大树 的墨菊之中;眨眼之间,尘归尘土归土。 然后,便看到十余道身影,陆续朝着潭边飞落下来。 幽无极和钱丹,心中齐齐一沉,脸色数变。这十余道身影中,竟然只有两道认得。牛二和谢凌云!也就是说,雍州使团成员,只剩下牛二和谢凌云了!还带着不小的伤! “有古怪,快走。”牛二和谢凌云,来到幽无极和钱丹跟前,嘶哑着低声说道。 幽无极和钱丹,并不理会。岂能就这么走了?虽然他们二人心中有一个死亡指标,但这一下也死得太多了!就这么走了,悟虚哪里如何交代? 那曹氏兄弟,也暂时停了争执。但他们确实一副颇为高兴的模样,毕竟是魔修,历练比试死了便死了,活下来的便是精英,可以栽培大用。 是以,那一向阴冷的曹思远,也难得地挤出七八分笑容,扫视一番后,便取出一瓶丹药来,“赏尔等逆天丹。。。” 话未说完,随即生变。那十余个生还的魔修,犹如发了狂似的,朝着曹思远飞扑过来,憔悴的双眼变得无比明亮,痛苦的呻吟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吼叫。看上去,像是冲着那逆天丹而去,但道道杀气已经将曹思远及其身后的两名随从完全笼罩。 那两名随从,首先飞了出来,玄甲浮现,一人持剑,一人挥刀,刀剑所过之处,虚空震荡,裂开一条条黑色缝隙,看上去无比恐怖,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曹思远,负手转身,冷冷地看着曹纪韫,“你想杀我?” 曹纪韫,笑了笑,伸出左手,竖起食指在嘴边,微闭着双眼,“大哥,小弟不杀你,对不起太原府。” “对不起太原府?”曹思远仰天大笑,“你怕是忘了本吧!来来来,哥今天让你来杀!” “太原府,半数世家,小弟皆已劝降,你却趁机杀之!” “太原府,所有商贾,你尽巧取豪夺之!” 曹纪韫每说一句,他的一根手指便变作金黄色。与此同时,他每说一句,那十余名魔修便疯狂一些,拼着自伤自残乃至死亡,也要让曹思远那两名随从伤残。 “给老子扯什么瘪犊子!” 曹思远冷笑连连,“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堂堂的魔焰屠灵指,偏偏被你炼成金黄色!”说罢,气息提升到极点,浑身魔气凝结成一团团黑色火焰,阴冷诡变,举手投足之间,犹如大魔王。 “太原府,凡俗之人,你为修炼冥火,一夜屠之大半!” “太原府,三教九流,你亦屠之大半!” 。。。。。。 待到十指金黄,曹纪韫飞身而起,然后双手一合,朝着曹思远遥遥斩去。 金光激射,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耀眼的白光。 一瞬间,将曹思远,腰斩! “啊!”曹思远,仰天长啸,痛苦至极,大叫道,“不可能!” 从始至终,他的冥火,根本是不堪一击。他根本不相信这一切,双眼死死地盯着曹纪韫,“不可能!你不是曹纪韫!你究竟是谁?!” “大哥,我不是曹纪韫我是谁?!”曹纪韫,似乎也发了狂,双手分开,左右开弓一般,如刀飞舞。 曹思远,又是痛叫连连,他的头颅被斩了下来,四肢亦被斩了下来!忽然,他醒悟了过来,死死地盯着曹纪韫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扳指,惊恐尖叫,“玄阳石?!” 又一道白光,垂落如虹,将曹思远的头颅劈成了两半。那仓惶逃逸的神识之体,亦在白光之中,瞬间化为乌有。 这时候,那两名随从也被歼灭,代价便是三名魔修重伤。不过随即,被一旁的花妖送到墨菊花蕊之上;在花妖的操控下,墨菊花朵自闭,将受伤者层层包裹。 这一番精彩变故,说起来很长实则极短。不甘心就那么离开的幽无极和钱丹,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只是想走之时,曹纪韫,近十名不能以常理计的魔修,还有八名花妖,全都看着二人。 “前辈,那曹思远临死之前,提到了玄阳石,莫非这曹纪韫有玄阳星撑腰?”钱丹暗中传讯给幽无极。 幽无极,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使团成员,老夫记得除了这些,悟虚那野和尚,似乎还加了四个名字?” 钱丹答道,“道门的出云子、赌城的魏尚,还有两人。其实也足够了。” 幽无极苦笑道,“够是够了。这牛二和谢凌云,死了也便死了。但你我带的人全死光光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钱丹沉默了片刻,“若是背后之人不出面,你我联手,在不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也有几分把握带着牛二和谢凌云,全身而退,不过可能有些狼狈,不利于京城开展业务。” 这时候,对面的曹纪韫,醉眼朦胧地叹了口气,说话了,“今日原本是请两位来赏菊的,却不想闹了这么一出家丑笑话。” 幽无极和钱丹,都是人精,闻听此言,当即说道, “想不到令兄,竟然如此堕落不堪,十恶不赦。” “我等本欲出手相助,但此乃曹兄家事,只得先作壁上观。” “曹兄,似乎更适合当这个太原府府主。” “逆天盟与雍州一向交好。今日做客一别,我等在雍州当翘首以盼。” 曹纪韫,笑了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曹某觉得与两位道友益发的投缘了。不如两位在太原府多盘桓些日子?”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幽无极,怒极而笑,看也不看曹纪韫,只环顾四周,说了一句,“阴阳无极,曲径通幽。”遂与钱丹,带着牛二和谢凌云,飘然而去,无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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