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之外,秦先生的表情好像正在从戏谑变得认真,仿佛在考虑她方才所言的意义。他用一种只有在思考琴谱和围棋时的声调说:“说下去,容句。”
她得到了鼓励,继续道:“他的工作和我完全不相关,我也喜欢这一点。有时他对我说点工作上的趣事,能逗得我哈哈大笑。当然,秦淮先生,我从来不透露我工作上的事,我一向非常遵守纪律。至于他知道我的地址……”
“这不是问题,容句,”他安抚性地挥挥手,“工作地址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这可是市政厅的一栋实实在在的大楼。他知道你实际的工作吗?”
容句耸耸肩,“他认为我只是个市政厅的女文书,而且很忙。”
“很好。”秦淮赞许道。
“还有,秦先生,最重要的一点是,既然我们两个是不同圈子里生活的人,他完全不会因此对我有任何损害,明白这一点后,我在他身边就格外感到安心。”
是她眼花了吗?秦先生的身体好像在真皮座椅上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嗯……谢谢你的说明,容句。你们交往多久了?”
“三个月,秦淮先生。”
“你需要……”他咳了一声,做了个暗示性的眼神,“我为你做什么吗?”
“不!”她脱口而出,然后为自己声音的尖利与失态而震惊不已。
秦淮丢给她一个责难的眼神,不过好在和寄宿女校的女舍监发现学生忘了穿过膝长袜的程度差不多。
“呃,秦先生,”她紧张地转着自己手上的假宝石戒指,希冀孟复送她的这个礼物能给她勇气,“请相信我已经对他做了必要的背景调查。至于其他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几秒钟,希望找出一个更礼貌更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请您别插手”这句话。可她著名的急智抛弃了她。
“亲爱的容句,”秦淮先生像叹气似的念着她的名字,然后把手抚慰性地放在她的膝盖上没错,就像她上午抚摸袁桓的后背那样“我当时从一屋子求职者里挑中了你,不是因为你拿全额奖学金毕业于外交学院,也不是因为你走进来时美得让整个屋子都在发光。这样的人选我有的是。你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面试的那个打字员吧?故意穿小一号的衬衫让自己的胸看起来更大的那个。人事部的幽默感真是可怕,净往我这儿送这种妄图钓金龟婿的拜金女郎。”
本届政府最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对你格外中意,是因为你最懂分寸、知进退。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这种优良品质在你这个年纪的女性中实在罕见。而且,我希望你不至于认为这些年以来我亏待过你。”
“噢!绝对没有!”容句急着否认,“事实上,秦先生,我非常感激您对我的提携!只是……”她有些羞惭,“这一次有点特别。我之前的恋情都被工作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我认为知道太多,有时反而有害,起码让很多事情都失去神秘性。所以,这一次我想试试看,让它顺其自然的话,能发展到多远。”
容句吐了吐舌头,这个不常见的女性化动作使她更显俏丽。一抹红晕染上脸颊,她小声说:“我真挺喜欢他的,秦先生。”
秦淮先生一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把雨伞当成大提琴的琴弦抚弄着。他目光平视,眼神空茫,好像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虚无中的某一点。这身体语言说明,他正在心无旁骛地认真思考。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才在座椅上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很好。容句,我不会监视他,也不去起他的底。以往的那些手段,不会用在你这段恋爱关系上。如果你不主动告诉我,我什么都不会去干涉,哪怕连他的名字我都不会去查。你拥有我的承诺。”
“谢谢,秦淮先生。”
容句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下车之前,他都无法抑制这股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只能拼命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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