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幸福,须蒙蔽双眼,方欺骗到自己。
昨晚实在是任性,踢掉羊毛毯后,又不愿关上恰好对着梨花木塌的窗口,体质脆弱的我必然会患上风寒。竭力打开眼睛时,头痛欲裂,摸一摸,烫得像块火山石,手脚也青筋暴起,红痒难耐。可我不急于盖上羊毛毯,反而撑着身子去拿案几的凤凰纹紫玉钗。戴上紫玉钗后,又翻找铜镜照照自己的样子,居然还是红粉扑扑的,一点都不憔悴。不行,我要找桶凉水冲洗自己,看起来脸色苍白,才会令刘珺疼惜。刘珺不帮我暖脚和画眉,绝不吃药。谁叫他失约的!
冬日的水,真是刺骨的寒。不消半个时辰,我就冻得发抖。梳洗后,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菊纹纱衣,香菇牛腩粥刚下锅,就只能替刘彻查阅未完的奏折,顺便等刘珺来喂我吃粥。关于和亲的奏折找不到了,大概是送到椒房殿去批阅了。刘彻没有一大早来宣室发脾气,说不定是采用了我的计策后,悠闲地枕在美人玉手上。哈哈,好歹我也是个熟读史记的高材生,玩转西汉朝政,seasy!
待我舀一碗粥吹冷时,一群宫女和侍卫突然闯进来,列队而站。“不知死活的贱人,连陛下的龙椅也敢坐!”远远听得一女子尖锐的咆哮声。这傲慢的语气格外熟悉,不知在哪里听过,顿生厌恶之感。我本想起身溜走的,可一阵头痛,只得扶着龙椅,坐在台阶上,蜷缩一团。过一会儿,再次抬眼时,被两个高大侍卫抓着提到一贵妇跟前。那贵妇,穿金凤红缎,戴华胜,挂东浦珠,犹如聘婷睡莲初开,令百花失色,娇艳非凡。“小浪蹄子,果然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狐媚眼睛,抹几滴眼泪,就哄得陛下言听计从,竟允诺将绾绾送去和亲……给本宫剜下来!”那贵妇命两个侍卫粗暴地抬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拔下发髻插的紫玉钗,使劲踩得粉碎,怒道。“娘娘,剜眼睛实在太仁慈了。奴婢认得这小贱人,之前勾搭上襄王,敢与娘娘争牡丹金簪。如今向陛下施展媚术,居心叵测。”这毒舌自然是小双,坐在塌上的贵妇就是刘彻的表姐皇后陈阿娇。
“皇后娘娘休要听信谗言,以奴婢的姿容,怎么入得了陛下的法眼。奴婢还是处子之身呢。”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头脑能转动,挽起衣袖给陈阿娇瞧见臂上的守宫砂,却发现洁白无暇,整个人差点晕过去。“给本宫刮花这狐狸精的脸!”陈阿娇怒道,结果一阵气喘,经小双轻拍才缓和。“娘娘,千万别为了这贱人而气坏千金之躯。”小双咬着嘴唇,瞪了我一眼,恼道。“这下流货,激怒本宫事小,断送绾绾的终身幸福、挑拨襄王与陛下的手足情,就是罪大恶极!”陈阿娇小抿一口用双鱼玉杯盛的热酒,怒道。“说起襄王,奴婢倒想起,前几日娘娘设宴邀请窦姑娘和襄王时,襄王曾说若有女人妒忌并企图加害窦姑娘的话,就撵她去狩猎场喂野兽。娘娘何不送襄王一份大礼?”小双笑道。“好主意,照办。小双的脑子越来越灵光了。”陈阿娇笑道,捏捏小双的脸颊,欣喜不已。
“废物,杵在这里干嘛!还不给本宫将这个贱货拖进狩猎场!”陈阿娇喊道。小双边帮陈阿娇涂蔻丹边补充道:“记住,在没有见到这贱货的骨头之前,不得投喂任何食物。”此刻的我,仍然停留在为什么手臂上的守宫砂会消失之中。其实,心中已有一个最坏的推断,只是不敢去思考。被侍卫拖着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且慢!”高逢匆匆赶来,向陈阿娇行跪拜礼。“狗奴才,敢阻止本宫,该当何罪!”陈阿娇在小双的搀扶下起身,一脚踩到我的手上,痛得眼泪流出。“皇后娘娘,借小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冲撞您呀。只是陛下有口谕,任何人不得处置夏青衣,违者杖责二十。”高逢卑躬屈膝道。话音刚落,陈阿娇就命侍卫对我执行杖责四十,原以为捡到救命稻草的我只能在剧痛下放声大哭。“小奴恳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万一被陛下得知震怒的话,就一发不可收拾。”高逢跪地道。结果,陈阿娇踹了高逢一脚,并吩咐小双掌嘴,怒道:“狗奴才,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听着,若不是本宫的娘亲向先皇频频进言,刘彻哪有资格当上皇帝!”
宣室经历一段哀嚎之音后,众人散场,又该椒房殿大吵大闹了。而我已经奄奄一息,被侍卫拖进狩猎场后,不得动弹,加之高烧未退,神志开始模糊,连祈求上天被野兽咬断脖子死个痛快的心思都没了。但出于本能,我竟不顾剧痛爬行,找寻可以躲避野兽的地方。突然,一只野狼从灌木林窜出,撕咬我的鞋子,舔着身上的血迹。恐惧和悲伤瞬间遍布全身,我庆幸自己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恍恍惚惚,我梦见自己扑倒在寒兰阁的床上,刘珺帮我涂好金疮药后,就将热毛巾拧干系在我的额头。他趴在床边的案几,每隔半个时辰,就亲自帮我换药,并喂少许白粥,甚至检查我的手脚是否被冻到。他的眼神,流露出从未见过的爱惜。他轻柔的声音如此动听:任何伤害堇儿的人,本王会十倍奉还。
“刘珺……”我不停地喊他的名字,竭力从梦中爬出来,想切实感受他的温存。可当我睁开眼时,脑袋昏沉沉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旧潮湿的茅草屋。“醒啦。你倒挺娇气的,被小雅袭击而已,居然昏迷了十天。去年我打只白虎,胳膊差点被咬断,第二天照样能下地干活。”一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背着柴火一进门就嚷嚷个不停,嗓门极大。这少女,蓬头垢面,穿一件脏兮兮的麻衣,十分粗鄙。“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谁?”我敲打额头,忍着剧痛下床,急切问道。突然,一只野狼跑进来,流着口水,吓得我靠在墙角,向它扔东西。“小雅,过来!”那少女喝道。尔后,野狼竟温顺地走到那少女身边,摇摇头,吐吐舌,仿佛在撒娇。“这里是狩猎场,我是驯兽师丑奴,至于你为什么会闯进来被小雅袭击,我就不知道了。”那少女喂野狼一块带血的肉,边捋顺它的皮毛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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