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翡翠色绡纱轻薄飘逸,带起弥漫的苏合香淡白若无的烟气浮动,翠茵快步趋入室内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长公主与郑媱俱缄了口,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了目光。
翠茵理了理飞扬的丝绦,近了长公主跟前恭眉顺目道:“贵主,右相府来了名婢女,要见玉鸾”
长公主未作回答,却起身先行,翠茵后脚跟上。
不一会儿,传来嘎吱一声响动,郑媱移目一望,开出的门缝里射来一个细长的影子,门被开了一扇,一双莲足先探入,郑媱撑坐起身,来人已经进了屋,转身掩了门后,四下张望着,小心翼翼地探着步伐。
郑媱细细一看,来人竟是春溪。
望见了床榻,春溪只瞧见那人半个身子,脸却被纱帐遮去了,一想觉得这样闯过去唐突了人,春溪遂先隔着一重珠帘喊道:“玉鸾,我是右相府来的,贵主方才允了我入内,我就唐突地闯进来了,你方便让我过去看看你么?”
虽不知她的来意,但她的到来却让郑媱有一种故人重逢的意外欣喜,郑媱闷声笑,想她此刻应暂不晓得玉鸾就是她,故意变了下嗓音:“你过来榻边吧。”
春溪挑起珠帘,轻轻踱来榻边,四目相对,怔忪了下,春溪心下疑惑:这玉鸾的眼神好生熟悉。终是没认出郑媱,她立在榻前,恭敬客气地对她道:“玉鸾,是相爷派我来的,他让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罢便从袖中去取。
“你叫春溪是么?”
春溪猛然僵住,抬眸去瞥她,她目中秋水流转,接着又道:“今年多大了?”
春溪诧了半晌,睁圆了眼睛,喃喃道:“你,你的声音好生熟悉,你这话,是她她说过的。”
“我和她不像么?”
“难道你是,你是”
“我是郑媱。”
她难以置信,盯了她半晌,这张脸分明不像了,不过细看,眼神还是与原来无异。“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来话长。”
喜悦至极,她一头扎进她怀中抱住她,兴奋地高呼:“太好了,太好了,郑娘子,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春溪捉住她的手,絮絮地与她讲了很多。“相爷一开始让我来长公主府把东西交给玉鸾,我还在纳闷,这个玉鸾究竟是什么人呢?竟让相爷如此放在心上,都及得上郑娘子了。”她说罢低头去袖中取物。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春溪拿着那只拇指余长的白玉瓶上上下下地打量。“相爷一开始是准备让钟桓送的,结果唤了钟桓又临时换了我。他把这东西交给我时,就说了一句:一日涂抹四次,很快就好了。奴婢问他,他说玉鸾一听就明白了”又拔开了剔子去嗅,嗅出一股子清凉的淡香,好奇转向郑媱:“郑娘子,这是什么东西?”
郑媱脸颊炽热,耳根发烫,快速夺来收入袖中:“我收下了,你赶快回去吧。”
“好”春溪嘿嘿笑了两声,起身之前又道:“差点忘了,相爷还拖我务必叮嘱玉鸾好生用,他说等他处理了手下的事,会专程来查验的,看看玉鸾有没有听话”
郑媱别过滚烫的脸去。
“那郑娘子就好生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晃出门外,郑媱攥紧的手指才渐渐松开,白玉瓶已被她手心里的汗液濡湿,打开来嗅了嗅,眉头一皱,快速掩上剔子扔床旮旯里去了
拉了拉被衾,枕着双臂细细思量,寐了一觉,醒来时室内的空气更加沉闷燥热,雕花的窗棂间透出阴霾的天色,穹盖上乌云沉沉,只怕在暮时又将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夏雨。
想到了什么,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匆忙起身撩帐穿鞋,一动浑身还是酸溜溜地疼,迈步时两腿竟软得提不上力气。心中一通骂咧,打开了门,一道闪电劈过来,郑媱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捶捶胸脯,捞了一把伞。
只那一刹那,自晦暗的天幕垂下数不清的珠帘,几乎障人视线,暴雨哗哗冲刷着地面,绽开大朵大朵的水泡儿来。隔着两条回廊,翠茵老远瞧见了雨意中她模糊的身影,疾步穿绕着回廊往她趋近:“玉鸾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快回房去好生将养着身子”
她急着迎上翠茵道:“媛媛每日不是要在蔷薇园中玩到日暮么?我看这天儿要下雨,想去领她回来,哪知这雨来得这么急,也不知随侍的婢女晓不晓得劝她早些回去。”
翠茵一想还真是。随侍的婢女即便知道劝她回去,以媛媛那个贪玩的性子,准要淋着这场急雨了。哪知说到媛媛,一声嘹亮的哇哇哭叫隔着一道朱墙就拨了过来。
那哭音听起来极是痛楚,郑媱心下一搐,拔腿循着哭音奔去。待望见媛媛的小身板儿时,自己却僵在了原地。
某条廊下,媛媛像只落汤鸡,满身泥巴,像是刚摔了一跤,张着嘴仰天嚎啕,被雨水冲刷过的小脸儿哭得红紫。身旁的人却拧着她的腮严厉训道:“还让你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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