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一般大的少爷小姐们都很羡慕她,不是羡慕她相府千金的身份,而是羡慕她有个那样好的爹爹。
她娘亲逝世早,而爹爹别说是续弦,此多年间身边连个女子都无,多年来一直围着她打转儿,除了不许她出府一事之外,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要圆月不敢给缺月,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不开心了哄她开心,生病了衣不解带照料她,不管她闯了什么祸都跟在后头替她收拾烂摊子。都十三岁了,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趴在爹爹背上撒娇。
梦中爹爹拉着她的小手,教她认字读书,她犯了错被罚跪祠堂,爹爹总会陪着她,生怕她被吓到或是冻到,她窝在爹爹怀中心满意足的酣睡……
可不知为何,迷迷糊糊中,她忽然想起了那句话,当你即将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它。
轰隆
慕晚被雷声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钟衍……”
她愣了一瞬,随即挣扎着要起身,爹爹,她要救爹爹……
钟衍伸手强行将她摁回去,她不住的挣扎,“你放开我,慕家哪里对不住你,我爹哪里对不住你,钟衍,我慕晚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你怎能如此……”
钟衍冷哼一声,极尽不屑和鄙夷,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钳住慕晚的下颌,清冷的眸中泛着波涛汹涌的寒意,“他哪里对不住我,你不会想知道。”
慕晚进宫五年,不管是走进他心里之前还是之后,从未见过钟衍清冷的眸子中能迸发出如此浓烈的恨,蓦地怔住了,半晌,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
那我呢,钟衍,我有哪里对不住你?
钟衍钳住她下颌的手指愈发用力,冷笑着道:“但你必须知道,他有哪里对不住我。”说着,他掰开慕晚的唇,塞进了一颗冰凉的药丸,苦味渐渐蔓延开来,慕晚闭上眼睛,一片片斑驳零乱的画面在脑海拂过。
记忆纷沓而至。
那日是楚国一年一度的花祭,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爹爹早就说好今日要带她进宫过花祭的,她破天荒头一遭的起了个大早,欢欢喜喜穿上新衣裳,想偷偷跑去爹爹房中吓吓他,待她蹑手蹑脚趴到窗户边时,忽然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都准备妥当了吧,记住,今日时机难得,万不能出差错。”是爹爹的声音。
“那是自然,宫中杀手已布好,取钟衍一个病秧子太子的性命绰绰有余,苏玦早已入套,网也收的差不多了,只要太子一死,纵使他苏然是太子的太傅,也逃不掉了,哈哈哈哈……”
听着那陌生的笑声,慕晚浑身一抖,苏玦?是舅舅,苏然?那是外公。爹爹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里头又传出了爹爹的声音,“哼,四年前本相杀了苏畅,今年终于轮到老东西全家了,只要今日马到功成,本相的仇便也了了。”
“苏畅?”另一人似是有些迟疑,顿了顿,才了然,“怎么,苏然的女儿竟是死在你手中吗?可她不是你夫人吗?”
“哼,夫人?本相可从未承认过,当年要不是苏然那老东西非要将没人要的苏畅塞给我,我又怎会错过阿悠,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入宫为妃,这一切都是苏然和苏畅造成的,我杀了她有何不对!苏然当年虽逼得我娶了他女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女儿是怎样惨死在我手中的。”
“可你那女儿……”
“女儿?她身上流着苏家人的血,怎配做我慕宁之女,若不是看她如今有陛下赐婚予誉王,日后或许会有用处,本相早让她随她娘而去了!”
慕晚跌跌撞撞跑回房间蜷缩在床角,浑身都在发颤,手脚冰凉,却不敢哭出声。
她娘,是苏家唯一的嫡女,闺名唤作苏畅,爹爹经阿畅阿畅的唤她。她还很小的时候,依稀记得娘亲轻声细语哄劝她时,那清淡温婉的眉眼,和颊边浅浅的梨涡。
娘亲坐在梨花树下抚琴,风一吹,白白的梨花簌簌而落,衬的娘亲像是从九天之上飘入凡尘的仙子一样。她蹬着小短腿跑过去扑到她怀里,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亲。
娘亲搂住她,拂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喂给她一口冰莲露,轻声细语的说道:“又去哪里疯了,看看这小脸红的,再过段日子,日头烈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却搂着娘亲的脖子闹着要学古琴,她曾听舅舅说过,娘亲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数古琴弹的最为出彩,据说那琴名为长相思,是把很有名的古琴,但已消失上百年。还是北岑一个王子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寻来送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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