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深,春福还是第一次这般没停歇的忙碌,两只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才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独留季成一夜辗转反侧,那些要说的话明明都到了嘴边就是无法倒出来,积涌在胸口沉甸甸地。

那一年他也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走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有的人甚至跑上门来和娘说他命中带煞能祸及旁人,反正年岁也大了倒不如撵出去让他去别的地方待着自生自灭。他娘是一个漂亮温婉的妇人,不同于村里的女人,即使穿着粗布衣衫都难掩她身上的清丽脱俗,气质卓然,可惜她太过软弱,除了哭除了委屈除了不答应连句撵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不过有爹疼惜着,什么事都赶在前头帮她挡开,她的日子要过得顺遂的多。

好日子过了没多久,爹娘相继倒下,他自此真成了连村里狗都不愿意搭理的人。以前的玩伴早已没了踪影,他蹲在地头发呆,没看到瘦弱的阿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跑过来,以至于他闻声抬头时看到的是一个面色绯红微微轻喘着的好看丫头,阿秀是直爽的性子,不管不顾地抱怨:“季成,你在这里做什么?害我好找。”

他彼时烦心事太多,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听罢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秀是刘家村里正的女儿,不过那个时候刘家村一样穷得很,家中温饱都难解决。阿秀因为样貌生得好被从县城里来的表舅妈给看上,说要将她带到大户人家当丫头,每月有钱拿还能穿得体面些,家中没办法只得送她走。阿秀已经十一岁了,没有拒绝大人的安排而是赶紧跑来季成家,和他说:“季成,我要去县城伺候人了,我爹说等我家日子过得松动了我就能回来了。你等等我成不?等我回来,我就嫁给你,我不怕被克不怕死。”

季成心烦意乱,低着头不说话,虽然娘一直担心他的亲事,可他连想都不敢想,哪怕眼下有个好看的姑娘说要嫁他。他的沉默在阿秀看来就是答应了,她扬着笑脸叮嘱:“那我回去了,季成,你一定要等我。”

阿秀去了最富硕的王家,被分到小姐房里伺候,相差不多的年纪,主子又是个文静好相与的,成日里惯着她们,阿秀又嘴甜做事麻利成了王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领的月钱多穿得也体面,在府里也是有头脸的。夫人跟前的嬷嬷说大少爷看中她这股子灵气想纳她做妾,她心里有了人不情愿,家里如今吃喝不愁,她也萌生了退意,这几年她攒了不少银子,加上有小姐在一旁帮衬,赎身的事办得尚算顺当。

哪知道,季成竟是这般负她,回到家里无论爹怎么劝她都咽不下这口气,她生得好看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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