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棉枝还想掩饰来意,嘴里直叫着“小姐莫怕,这位妈妈是给您看病的”,一边推着吕老太往屋里去。吕老太也想起自己的来意,哪管这姑娘不像个魇了鬼神的,为了口袋里沉甸甸的赏银,和自己未来的声望,口里立时高颂起怪声怪调、似喊似唱的祭词来,埋头就往里冲。而那刘嬷嬷和棉柳则一起捂着雪芽的口,围在最后探头探脑。
结果几人刚掀了门帘,便被一桌饭菜砸了个当头,汤汤水水登时泼了吕老太满脸满身。
吕老太气得哇呀一声,再抬头看,那小姑娘已经大马金刀地站到炕上去了。此时吕老太哪里还觉得这是个仙童也似的女娃娃,只觉得混世魔头也不过如此了,气得脑皮发紧,眼里都要吐出火来,手里持着神杖,便招呼着她那伴当妇人上去逮她可还没靠近炕沿呢,又被怀苓站在炕上扔的一床被褥兜头罩了个严实。
一时间,骂人的,尖叫的,呼唤帮忙的,不大的屋子里闹得沸反盈天、鸡飞狗跳。
怀苓就趁着此时,一脚踹开了窗户,活像个小兔子似得,身手敏捷无比地翻窗就跑。
这是她这许多天,第一次出了屋子,却没成想是在此等情况之下。
屋外还在飘着雪花,却已小了许多,院里的积雪早被粗使丫鬟们打扫干净,唯有屋檐墙头上叠的一尺多厚的积雪,体现出先前这雪下了多大。
怀苓深知身后的人片刻就能追来,可自己对此地茫然无知,一时间却毫无头绪,不知该逃往何处。
来不及了!不管了,先跑再说!
她咬着牙冲出了偏院,随直觉选了个方向就跑。
循规蹈矩一辈子的太子妃,今生却在这片刻之内,简直干尽了前世想也不敢想的一切。
如今小小的身影奔跑着,凉凉的雪花打在脸上,口腔里呼吸着冷冽的寒风,胸口里却像怀揣着一团烈火,怀苓只觉得自己身体越跑越轻盈矫健,却不知她的双眼也越跑越亮。
而好运似乎也有时尽,没跑多久,她就扎进了一处死胡同里,再也无处可跑了。
她弓着身子,扶着腿,喘息之间,突然想大声笑起来。
人生真是一次荒诞更超过一次,哪能成想重活一次,还有这等遭遇?
她心中竟只觉得有今日这一闹,有今日这一跑,就算真魂飞魄散,似乎也值得了。
就在她真的笑出声时,突闻头顶墙头上有人大声喊道
“怀苓!这里这里!”
她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头戴银鼠暖帽,裹了一身湖蓝色弹花暗纹棉袄的男孩,腰里缠着两股绳子,正伏在墙头向她挥手示意,那手上还套着一副绣面手套。
“哈哈,我们还想摸进去看你,就在这撞见你啦!”那男孩十一二岁的模样,笑起来双眼弯弯,唇畔露一酒窝,说完还扭头向墙另一头道,“大头,你说巧不巧,我看见怀苓啦!”
便听墙那头有人急道:“真的吗?你快拉我也上去啊!”
电光火石之间,怀苓眼前一亮,见此处墙头并不算高,又有一处花坛可以踩踏,知道这就是救星了,急急叫道:“快,有人追我呢!拉我上去!”
那男孩听了也不废话,叫了声“大头,给我绳子”,便从另一头扯了股绳子扔了过来。
怀苓拾了起来,竟然无师自通,好像做了无数次一样,将绳子在自己腰上捆了三圈。
墙头的男孩见她系好了,向另一边一挥手,绳子那边儿就极为默契地使了劲儿,怀苓脚蹬手拽,不一会儿就上了墙头。
还不等怀苓喘口气,已见巷子那头,吕老太并了棉枝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来。
墙头的男孩见状,被吕老太的打扮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道:“看那打扮不是个萨满么,怎么混进你家啦?”
怀苓哪里解释得了那么多,急道:“快走快走!”
听她这么一说,墙外一个戴着红缎子风帽的男孩便跳着脚道:“有人来了?还不快走!戚园你还墨迹什么?”然后便伸开双臂道:“怀苓我接着你呢,跳跳跳!”
这墙再不算高,也让怀苓头晕,哪里敢直接跳下去。那个叫戚园的男孩嘴角一撇,动作却十分利索,拉住怀苓腰间的绳子,便将她一点点放了下去。等她着了地,他自己竟直接纵身一跳,大笑着将那叫大头的男孩压了个实实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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