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方伯然一见汪氏,立时眼前一亮,张口便问道:“瑜君,苓儿如今安顿在哪儿?我好带着宸儿去见见。”

汪氏与方伯然一同过日子快十年了,对他那好脸面的性子一清二楚,方伯然一开口,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其实就是喜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那一套,此时急着去那阔别多年的女儿面前扮演舐犊情深。

尽管汪氏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端出温婉的笑脸迎上去,先抚了抚方彦宸的头顶,柔声问方伯然道:“爷今儿这么早就散衙了?怎地还遇着宸儿了?”

方伯然闻言眯了眼,嘴角上挑,露出慈父的笑脸道:“听说苓儿到了,我便和上峰请假先回来,正遇上宸儿散馆,想他还没见过长姐呢,就先带他来见礼。”

汪氏却心道,你若真有这份慈父心肠,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接长女回京都?年年往辽东送节礼时,你还不是连只言片语也没给方怀苓带过?

她心里腹诽完,再一细打量,见方伯然笑容僵硬,眉宇间一股郁气,心下便了然了。瞧瞧这一脸强颜欢笑的样子,八成又在五城兵马司衙门里受了寿宁侯的窝囊气,回家来找当家做主的滋味呢。

汪氏心里有了数,面上更加柔情似水,一边挽着方伯然往里走,一边细声细语道:“爷你真是心急,苓姐儿今儿刚到,也要容她收拾打理一下才行啊。之前就和你说过了,苓姐儿归家了,我已把咱们院里景致最好的沁芳阁腾给了她,如今想来真真儿的合适,也就只有沁芳阁才能衬得上苓姐儿呢。”

她啧啧赞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爷是还没瞧见,咱们家这位大姑娘的相貌啊,就和画儿上给菩萨持瓶儿的玉女似得,打那厅堂里一站,周遭都像是亮了几分,哎呦,真是以后入宫当贵人都成呢。”

方伯然听到此处,眼底突儿地一亮。

虽说自己的父亲方毅镇守辽东,是一位简在帝心的人物,可近年来今上重文轻武、文盛武衰,几任首辅都明里暗里打压武将势力,武宁侯府对朝堂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武宁侯府的命妇也人才凋敝,与皇室的联系早不似旧日密切。

太夫人闵氏虽有一品诰命在身,却不得宫里贵人待见,往年大朝会上,命妇觐见时,闵氏是一步路不敢多走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再做蠢事惹人笑话。过去还有大哥方伯轩的夫人聂氏在宫中行走斡旋,而如今聂氏成了寡妇,已然不能再入宫廷。自己的夫人汪氏又不过是继室,家世才学更是不值一提,只能和太夫人一起在宫里装聋作哑。

身为勋贵之家,却和宫廷断了联系,武宁侯府和京都那些三流贵族又有什么区别?方伯然这个世子一没有得力外家相助,二又没有实权能与上下相交,早已经不堪重负。

其实方伯然也曾暗中为自己当年行错踏错娶了汪氏而后悔,可汪氏多年来柔情似水,小意温驯,全不似前妻孟宝君那样强势,他又想到自己如果当初娶了哪家贵女做续弦,若是再夫纲不振,可没有第二次辽中卫之役来一了百了,也便压下了心中的不平。

如今听汪氏说方怀苓相貌不俗,可堪大造化,方伯然登时心中大动。

汪氏见方伯然双目放空,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嘴角抿起一朵笑意,心道,饶是你方怀苓精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汪氏毕竟出身市井,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今天方怀苓拿话顶撞于她,她早暗中记了她一笔。便没有女儿哭诉,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前夫人留下来的眼中钉。几句话的功夫,就挑得方伯然将方怀苓的前途与自己的仕途联系在了一起。

她最知方伯然的心意,对武宁侯府如今的尴尬也一清二楚。不过是限于眼界,并不觉得被京都贵族边缘化有什么不好,她实在和那帮贵妇们相处不来,更情愿关起门来过侯府世子夫人的日子。汪氏也并不觉得方怀苓能有什么“大造化”,毕竟不过是武宁侯世子之女,这区区身世入了宫,就是凭那相貌得宠又如何,有得意就有失意,宫里哪有一个贵人是白给的,迟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只需静静等待,就能除了这个孟宝君留下的眼中钉。

方伯然这边倒是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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