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光与影悄然遁去,化为无边的混沌朦胧。诸城的夜并没有因为这样一场染了血色的热闹而与往日有所不同。如果非要说出一些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诸城的县衙大牢里又多了两个新来的囚犯。

一众差官将两名人犯押解到县衙时天色已晚,知县早已应邀去了本城最为高档的楚香楼饮宴,自然不会连夜受理公务。左右当街行凶一案,凶徒系当场缉拿,人证物证俱在,已是稳稳的铁案。班头下令,将一大一小两名人犯直接关进大牢,待明日再行升堂问案。

大牢这种地方,从来都是阴暗的、肮脏的、晦气的,从来没有人愿意放弃美好的阳光而甘愿到这里来的。来这里的人都是被迫的、无奈的、恐惧的,但事情并不都是绝对的,在惯常的情理之中,总会存在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人。

铁门打开,卖艺人和小男孩缓缓走在阴暗的过道里,脚上锁链拖在地上发出躁人的声响。打量着两边或空或满的一间间牢房,丝毫看不出被迫、无奈、恐惧的成分。或者说,昏暗油灯下身后的狱卒根本看不到他们此时的表情。

“看什么看,赶紧走。”

一名胖乎乎的狱卒踹了卖艺男子一脚,不耐烦地呵斥着。

卖艺人眉头微皱,转回身时已看不出丝毫痕迹,反而面带笑容说道,“各位差官,和气生财啊。虎子......”

旁边的小男孩听到招呼急忙抬起捆在一起的双手朝怀里摸去,奈何双手捆绑着,手却无论如何也伸不进去。

“差官大哥,孩子身上有点散碎银两,孝敬给各位,行个方便,行个方便。”卖艺男子笑容更盛。

胖子狱卒听他如此说,脸上也现出笑容,肥嘟嘟肉一颤一颤地挤在了眼睑下。他伸手便要朝小男孩怀里摸去,那小孩一步闪在了卖艺人身后。因为只是个孩子,除了手上捆了铁索,他的脚上并没夹上刑具。

后边的狱卒咳嗽了一声,胖子豁然醒过腔来,似乎自己的吃相实在难看了些。既然人家已经要主动给了,何必做出这般姿态,若惹了人家,在大堂上说出来,虽然没有什么大碍,怕也会丢了颜面。更何况,不论多少,自己也不可能独吞了。

这般想着,他一抖锁链,绕了几绕,将小男孩的双手解开,然后站在一边,静待下文。

小男孩倒也没食言,空出手来,从怀里摸了摸,掏出几块白亮亮的碎银,递了过去。胖子接在手中,心头一阵狂喜,这些银子怕不有五六两之多。要知道如他们这般,一个月的辛苦钱也不过三两左右。

关进大牢的犯人通常都会换上囚服,身上也会被其他公人搜上一遍,基本上属于雁过拔毛,到了牢里这一块儿,肯定是无毛可拔。虽然此时的他们因为入监较晚,还没来及换上囚服,穿着自己本来的衣服,但这些狱卒也没有抱有任何幻想,他们捞油水的路子也全不在此处。想是那些人以为是个孩子就没怎么在意,反而便宜了自己哥几个。

“不错,挺乖巧啊。”胖子眉开眼笑地拍了拍男孩胸脯夸了一声,心中更加满意。刚才那一拍,便知晓这孩子确实把银子都掏了出来,没有任何藏私。

“各位差官,我们住这间如何?”卖艺人趁着狱卒心情大好,抬起锁住的双手指向旁边一间略显干净的空牢房。

“好好好,就这间。”胖子瞟了一眼那个房间,忙不迭声地应承下来。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消灾他们办不到,但行个方便却不是问题。

县衙大牢共三层结构,最外面这层,也就是他们所在的这层关押一般囚犯,比如通个奸啦,偷个东西,吃个霸王餐之类的都在这里。再往里,一道铁门,铁门里关押的是重犯,都是些伤人害命的官司。最里层,也是看守最严格的那一层,与中间相比又多了一道铁门,里面关押的是朝廷要犯。

如今有资格作为朝廷要犯收押在里面的只有一位,那是一名白莲教逆党,叛的秋后问斩,已经御笔勾决,只等三天后拉到菜市口一刀砍了。

本来这两名人犯是要关在中间的重犯区,既然拿了人家银子,人在哪里也无所谓了,反正只是一夜而已。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