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小路顺着路边挂满露珠的野草,在寂静的田野里弯弯曲曲地蔓延,一滴滴雨露在父子俩沙沙的脚步声中轻轻弹落,坟地里埋葬着周王村各家各户的先人,每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命运,但死后,沉睡于地下的宿命却是相同的。

到了坟地后父子俩“扑通”一声双双跪下,烧纸,敬酒。红里透蓝的火焰在面前扑闪着。

“爸啊!今天我带琰琰来看你了,琰琰这娃争气,比我强,考上学咧。等会就要去岚莱省上中专,这可是趟远门,是咱们张家几代人走的最远的一回。爸啊,我这辈子……我这辈子也就成这样了,你在九泉之下保佑你的孙子吧,保佑他一路平安,保佑他学业有成……”张有志的声音沙哑了,说着说着声音就颤抖了起来。

张琰扭过头看父亲时,父亲的嘴唇还在微微抽动着,泪花在跳跃的火光里闪动着。

“快,快给你爷说,说你要好好学习……”在嗞嗞作响的烧纸声里,跪在坟前的张有志用肩头碰了碰张琰。

“噢……”张琰这才回过神,冲着长满野草的坟冢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给咱张家丢脸。”

“爸,你听见了吗?张琰跟你说话了。你在地下安息吧,张琰上了学也就有了奖学金,将来国家还要给分配工作,就成商品粮了。等明年清明时我给咱家的祖坟都立上碑子。”张有志对着坟冢说。

带着些许凉意的阵风扬起纸钱的灰烬,张琰被烟呛到了鼻子,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怎么?身体不舒服?走吧,我们回!”张有志说着就叩了三个头,然后带着张琰离开了。

唐诚家的丧事按风水先生的安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从锁啦里传来的一长一短一高一低的哀乐,揪扯着人们的情愫,张琰一进村就像似做了贼似的,侧着身子躲着闪着从唐诚家门口经过。正在唐诚家帮忙的妈妈奚秀红急急地赶回来,叫他去唐诚家吃流水席,张琰说什么也不肯去。

张有志说:“算了,算了。你在家里给琰琰做点吧,办丧事慌慌乱乱也吃不好。”

妈妈赶紧一路小跑跟着他们回家,一进家门就钻进厨房,点着火拉起风厢,给张琰烙了两块酥油饼,打了两个荷包蛋。然后,把几块厚厚的锅盔和一罐头瓶辣子酱塞进张琰的背包。

“刚去外地,那里的口味吃不惯,就先垫吧垫吧家乡的饭食。给你准备的一身新衣服,我昨晚都装到你包里了,以后衣服脏了可要自己洗了。不要直接用手抓洗衣粉,你手上皮嫩是握笔的手,你就找个小勺子取洗衣粉。”妈妈说着不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要拂去身上的灰尘,可他身上并没有灰尘。

张琰正背靠着厨房门蹲在地上吃着油饼,地面上放着那碗漂着辣子油的荷包蛋,听到妈妈的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张有志已经去房间搬行李了,吃完这顿饭张琰也就该出发了,时间像一点点萎缩的皮筋在一秒秒地缩减,从未有过的离愁别绪在张琰心里翻江倒海。

“咱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别惹事,这些年你爸把你管得严,但我知道他是为你好,别怪你爸……”奚秀红的手移到儿子张琰的脑袋上,温柔地拂娑着,依依不舍。

“咱这个家全靠你爸撑着,我没有功劳,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你长大了要对你爸好,你爸命苦,个性强,可老天爷偏偏跟他过不去,把你哥的命也没保住……”妈妈微微啜泣了两声,不再说什么,撩起围裙沾了沾眼角,但过了一会又说,“你爸跟你这么大时一心想考个学,但……唉!还是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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