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琼从后院回来的时候,明琅这躺在垫子上初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搁着的戏折上。
明琼才如脱力般长舒了一口气,她上前拍了明琅一下,“琅姐?怎么忽然睡着了呢?咱们再不去可就得被琳姐罚了!”明琅这厢悠悠转醒,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竟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冲明琼笑笑,“今日总是容易疲累。”
她们一道往白鹭汀去,明琼还没去过白鹭汀此刻也是十分期待。白鹭汀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在秦府的内湖浪静湖中央的凸起小滩,秦老太爷自建府之后便引了护城河的一渠活水进来。是而原养了三两只的白鹭倒是在此处安家落脚了下来,如今汀内竟也有了一二十只白鹭之多。
只是今年冬天委实长了些,明琅听坤霈说白鹭汀里至今还没有一只白鹭飞回来。
明琅明琼二人紧赶慢赶,待到了鸥鹭亭内仍旧是晚了。明琳早就一脸坏笑着命沉碧去灌她们两个。明琅方坐下,就被明琳灌了杯酒。她辣得直咳,“琳姐,偏你最坏心眼!”明琳又给她斟了一杯,“哼,来迟的不求饶还敢骂我?我同嫂嫂在这儿等你们这般久,这杯酒我可是替嫂嫂罚你的!”
明琅定睛一看,才发现二嫂张氏正张罗着小丫头们将菜品都呈上来。张氏去年嫁给二哥坤华自今日不过半年有余,也是个半大姑娘,一看姑娘们有闲情逸致,一时间心痒难忍秉了秦夫人便也过来凑个份子。
张氏搂着明芙,“看看她这嘴上功夫,我便心疼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编排长嫂了,还不知道我们芙儿背后受了多少委屈呢!”明芙捂嘴偷笑。明琳见人都来起了,立马拿了长长的公筷开始张罗起来。明琅方才被明琳灌地急了,此刻竟感到有些头晕起来。
“你刚才灌得我什么酒?我怎么觉得酒劲儿上来得这么快?”明琅从锅里捞出一块子羔羊肉,将它们丢进盛了麻汁的小碟里。明琳不以为意闫氏是蜀地人,明琳自小跟着她一块吃干碟。此时她正歪着头跟明琼传教干碟的多种吃饭,听了明琅的话眼皮也不抬一下,“能是什么酒?小厨房有什么酒,这便是什么酒!”等明琼好奇地也叫明琳给她调个干碟之后,明琳才抬头看了看明琅。
“咦?”明琳看着明琅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绯红,“你可不会是真醉了吧?你看琼妹同你一样,人家可是一点事没有啊。”明琼一边辣地吸气一边解释,“我从前在疆北的时候,喝的酒可比这烈多了。”
明琅可不想被明琳看轻了,不然往后一个月明琳都能拿这事笑她。她详装没事,故意又端起酒盏喝了一杯。今日实在是太过晴朗的一天了,明琅看着一张张熟识的面孔在锅子咕嘟咕嘟冒出来的氤氲白雾里模糊了容颜。略微凌冽的春风从雾里穿过,雾气没散倒是轻易瓦解了风里残留的冬日气息。风里是今年第一批绽放的迎春香气,明琅感受着和煦微风从她的发丝间穿过,心里迷糊地想:怎么办呢?真的是有些醉了。
她竟然有种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的错觉了。
她悄悄拉了遥知,两人趁众人忙着推杯换盏的空档登上了一艘小舟。这舟小得厉害,也不过堪堪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它本就是放在湖里当景的。此时明琅趴在舟上也不让遥知拨弄船桨。一主一仆一个坐着一个趴着,任由小舟在这天地间行走。
一阵微风吹过,水波荡漾,小舟被粼粼碧波往苇荡深处推去。
明琅正晕乎着,忽然被遥知推了推,“姑娘,咱们要不要回去了?奴婢看那荡边有个人。万一撞上李小将军”明琅闻言睁眼往岸上望去,目光所到之处不禁像是小虫被困于蛛网一般无法挣脱。
怎么会是他?明琅困惑了,她认真的想了想这里是她家,没有理由他怎么可能平白出现在她家的院子里?明琅觉得自己想的十分在理,她仰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对遥知豪强壮志地一挥手,“你别怕!我吃醉了,这人是我凭空想出来的。”
小舟离岸边越来越近,杨潜看到这个样子的明琅也是一愣。他怎么这几日总见到她呢,这个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确讨厌他非常的女人?杨潜上下打量了趴在舟上的女子一眼,算了,还是女孩吧。
在舟快到岸上的时候,明琅站了起来,“停!”遥知和杨潜俱是被她吓了一跳。明明只是咫尺距离,可明琅偏偏不让小舟靠岸。
明琅努力睁大一双迷蒙杏眼看着岸上的人。杨潜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正想着还是先走为妙,明琅这个样子他若是还不走与他们都无益处。杨潜正准备作揖离去,却不想明琅忽然开口。
“嘁。”
明琅瞪着他,忽然一脸痞气地一撇嘴。
“怎么哪里都能撞见你啊?”竟然还到我的梦里来。
杨潜实在奇怪地厉害,无论如何他着实不知道他何时何地惹着了这位秦家掌上明珠。
这个人是不是不知道好?他好心好意发现了她倒在书房里,结果撞见她在背后说他坏话。
今日他同张家二子张秉辰一同来跟秦二爷请教。张秉辰是张氏的亲弟弟,又是他的伴读,是而他们二人倒总是相伴而行。今日他跟着秦二爷做文章,张秉辰一向诗文见长。杨潜无论如何努力可短诗总不如他,今日又被秦二爷评了“辞藻有余,气韵不足”。他不过心下烦闷四处闲逛,谁知道走到这般偏僻的地方,还能被她甩臭脸。
杨潜虽年少老成,但终究还是个求而不得的少年。他此时心下不静,见明琅的样子也不免火气上来了。他正想开口,忽然错愕地发现船上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姑娘眼里忽然有了些微氤氲微光。
“真讨厌啊。”
杨潜不知所措地看着明琅撇着嘴一脸倔强的样子。真是怕了她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啊?饶是一向八面来风沉稳泰然如杨潜者,竟有些哭笑不得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了。迟疑了片刻,杨潜终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烟色水波纹帕子递给她。那句“不必还了”还没说出口,那烟色帕子已经被明琅丢进了水里。
这世上怎么会有没来由地恨他的人呢?
杨潜毫不奇怪这世上有恨他的人,正相反这世上希望他死的人多到不缺她这一个小女子。这道理杨潜自懂事的时候就明白他的母后恨他命长,他的弟兄恨他不甘堕落,他的父皇儿子太多并不缺他这一个。可是他都是知道理由的,他不怕有人恨他。因为他知道理由。更何况他也没有精力去害怕。
可是他面前这个算上上次,也不过见了寥寥两面的秦明琅。她为什么会这般恨他呢?
“小生确是不知哪里唐突了五姑娘。若是五姑娘厌弃,小小生给姑娘让位便是。”
冠冕堂皇。明琅撅着嘴翻了个白眼。
“你哪里都没唐突我,”明琅脚下有些不稳,吓得遥知要去扶她却被明琅推开。“可是我呀,偏偏就是厌弃你!我看你一眼,我就头痛一次。”
明琅抻着脖子对杨潜笑眯眯地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贱兮兮地像是偷吃到了鱼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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