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浅川往前走,背后是丝萝,前方是幻璃。

行至半路,他翻身下马,令其饮水。马儿很听话,似是通晓人语,俯身轻饮流水。

“马儿,你主人去了远方,以后你便跟着我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抚马鬃,想几月前,伏音策马寻他,后来将它孤零零丢在那里,还是朔月将它寻回还于客栈的。

真是粗心呢!

容玦默叹,不由又想起她在城门口喝令众将的情景。

那一刻,当数十士兵齐涮涮跪在她面前时,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光是这些人墙,还有无法逾越的五年时光,更有不能改变的身份地位。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目送她,看着她越走越远。

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看来当真如此!

其实他清楚那赤凌是谁。

起先只是隐约模糊的感觉,直到在殷府的那夜他才得以确定。

没错,那日他与伏音争吵过离开后曾折回原处,恰见赤凌抱着熟睡的伏音起身。

“容兄回来作甚?”着月白衣袍的儒雅公子那时的语气却不复平常,并凤目微挑轻扬着睨了眼一丈以外的他,无疑是用胜利者惯有的姿态,“伏音累了,我送她回去。”

“你点了她的睡穴?”鬼使神差般,他拿灵缺拦下赤凌的去路,“真是好本事,远距离操纵我杀死简夕,进而制造我跟她之间的嫌隙,武学造诣高、法术技艺精湛皆是好事,却不该成为你唬人的惯用伎俩,你说是不是,赤凌兄?”他看对方的面色逐渐沉下去,孤注一掷去验证他的猜想,“不对,我该唤你声陛下才是。”

对方沉吟片刻,扬眉看向他:“不错,我便是那南暝国君,容子夜,你能奈我何?”

是啊,他能奈他何?

那南暝国君南暝澈可是跟他家小主上有着一纸婚约的命定之人呐!

他闭上眼,感受寒风在脸颊是上做最后的挣扎。风过些许,畅饮的马儿突然发出不安的嘶鸣,霎时间,树枝乱舞,狂风肆虐。

听到脚步声逼近,他凛然睁开双目,拔出灵缺,催动符纸。黑衣人十人左右,皆是手握弯刀,招招致命。他先是使用法术将九人困住,又翻身将剩下一人抽刀的手打掉,以剑指其喉,朝着树林冷冷开口:“西城主何必处心积虑致卑职于死地。”

趁着容玦言语,被擒者抓住他的剑,反手将他擒获容玦挣扎些许,见林中人做出暂停手势缓步上前,反倒不再挣扎,只是狠狠看着他。

“聪明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之何用?”西城主轻抚胡须,“容护卫,当年,看在我小女儿对你芳心暗许的份上,你装愚钝,我也装糊涂,想着给你时间,留你机会,以为你总有一天会被烛儿感动,归顺于我,谁知你竟这么不识抬举,啧啧啧,可惜了!”他眼神微眯,继续道,“幻璃究竟有哪里好?先帝老糊涂,受臣子离间,定下你爹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还替他惩恶扬善、保护他女儿,你爹他的在天之灵若是知晓,能安息吗?”

“城主将卑职调查得明明白白,语言字字斟酌、句句戳心,卑职好生佩服,只是,”容玦顿了顿,“若是我爹在此,他一定不愿我为了复仇通敌叛国,辱没他的功绩,坐实他的罪名!若是郡主得知我遭她最敬仰的父亲如此对待,她会如何?我不说,城主您也应该知晓。”

西城主面色一凛,扼住他的咽喉,一字一顿:“你在威胁我?”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实话实说。”容玦如此回敬,又在心里默默掐算时间,听远处树叶骤响,便趁着西城主手指微松,反手挣脱钳制,将身旁数人一一点穴,拍拍衣袖道:“只怕城主留我是假,杀我是真,子夜甚敢惶恐,只得下了禁制,先行一步。”说完,轻跳上马,一会儿低声唤道:“阿晏,你来得太晚了。”

丛林中,一位身着墨绿长袍的青年抱剑缓缓现身,他扫了一眼动弹不得的西城主,嗤笑道:“不是我来得晚,是我没必要来表兄,一年不见,你的法术也不过如此。”

“舅父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为他料理后事,再者,带你回山庄。”裴晏瞥了一眼西城主,满脸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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