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过晚膳后,天便渐渐地凉下来了。又过了一会儿,一轮满月便自天边濛濛的青雾中缓缓捧出了。后苑作已在琼林苑中布好了灯烛,大龙船上的宫眷贵戚们自也随御驾移于琼林苑。一时间,裙带迤逦,香屑随风,提灯的高髻宫娥鱼贯款款,夜色自是清媚。
琼林苑与金明池东西相对,中植异卉,四时不绝,皆是闽广苏浙地区进贡的南花。苑中锦石斑斓,烟锁池塘,间有轻虹小桥,凤舸鸾舟。苑中共有三十六座琉璃宝亭,皆以花名,或相连,或错落,或隐于花中,或障乱烟霞。
太后自居于漱石泉侧的渥丹亭中,山丹韶艳,泉流如汩,清凉自许,而沉夜色愈幽。帝后居于太一山上的四时含笑亭中,贤贵妃带了两个公主并她的两个妹妹毓玢,毓瑛居于金边瑞香亭中。其余眷戚皆各有居处,或在亭中,或在舟里。
灯烛四起,月降清辉,照得这仙苑琉璃斐透,池水漪荡,分花乱影中自有粉面殢醉,芳菲波艳。
“煜儿和那小王爷呢?”绾绾捧过盛着荼蘼酿的蕃莲银盏,问晴柔道。
晴柔笑了笑,应道:“不知道呢,方才就没见到了,只怕是看着哪里热闹,去寻好玩的了,娘娘莫担心。”
赵祯笑着扶住了绾绾的肩膀,道:“你的弟弟可不是小孩子,都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了。”
绾绾扶住了赵祯的手,悠悠道:“我倒不担心,不过是太久没有见到他,难免牵挂。”说着,绾绾渐思情盎然,一时难止。
赵祯知她是动了思亲的愁肠,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心疼地将她抱的紧了些。
绾绾也只顾贴恋着他,望眼前花月灯迷,渐渐沉到了这温暖中。
“谚弟,走慢些,当心撞到了这些琉璃灯,可不是顽的。”这边煜臣正与允谚穿过了剪春径,不知朝着哪里绕呢。
“无妨。”允谚一味的跳脱,笑得极是开心:“煜兄,我从小就喜欢这花灯热闹的地方,总也看不厌,玩不厌。比起别的皇伯皇叔,我父王真是放任娇惯我,不逼着我习文习武,出类拔萃,只要我不做坏事,怎么都行。”
煜臣也笑了,笑着笑着竟有些酸涩:“谚弟,你真该一辈子就这样,多好。”
“那可不行。”允谚停在了一盏金鱼琉璃灯旁,转过了身,依旧是那副无心而贪乐的样子:“玩是不错的,可我又不是瞎子聋子,自也不愿意做傻子呆子。”
是啊,人世已纷繁,何况帝王家。
煜臣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都好。”简而温存。
“煜兄,还记得么?三年前,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说着,允谚已走到了煜臣身旁:“那天,也和现在差不多,灯烛照夜的,是在东角楼夜市里。”
煜臣也开怀笑了:“怎么不记得,那天你在潘楼酒店里同那贩秘青瓷的浙商捣乱,说他贩卖商王府偷来的赃品,连荷包给人摸去了都不知道。”想起允谚那日一本正经,佯戏传神的样子,煜臣笑的更开心了。
“那是允谊偷了他老子的秘青瓷古董出来卖,事后又害怕,想偷偷买回去,我故意逗他呢。允谊最可恶了,胆子又小,媚上欺下的。”允谚也笑着,想起自己从前做的事情,只觉好玩:“不过,那天多亏了煜兄你了,帮我将那荷包寻回来了,我的宗室生辰牌可在里面呢。”
“呵呵,去闹事连暗卫也不带的,我就见过你一个。”煜臣虽无奈,仍是袒溺而亲近的语气。
“那又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后来允谊被修理的有多惨,我想起来就想笑。”时隔许久,允谚仍是很得意。
“商王是很正直的,在朝中声望也高。我大哥同濮王允让是生死之交,时常赞誉濮王的仗义忠直呢。”
“允让哥哥,允让哥哥真是太可怜了,他与皇兄要好,皇伯管他又严,打小就一副苦大愁深的样,悬梁刺股闻鸡起舞的。何止是他,他们父子俩都一样,苦大愁深,你看皇伯上朝的时候,天天都是那副耷着眉毛,诚惶诚恐的样子。”允谚一面说,还一面学吊着眉眼,委屈巴巴地学商王的样子。
“行了,快别学了,商王要是听到了,就得这样了。”煜臣玩笑着将允谚的眉眼拉得更向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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