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一阵冲杀后停了下来,法卫士兵被他们的将领聚集在一起,重新组成看上去齐整坚固的阵列。

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在心里呐喊。可以逃跑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回头看过后路,现在没有路可以逃,反而更加不想回头了。所有法卫士兵一同大声呼喝,尖利的长矛向着龙卫人有节奏地冲刺出去,稍稍震慑到了这些不怕死的大汉。

马林伯爵觉得胜机又出现了,和士兵们站在一块:“准备好了?臭小子们!给我——”

“给我顶上去!”

一名圣主将领把身边的士兵推上斜坡,后者没走几步就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射中脑壳,一头栽倒下去。这支旗帜上纹有熊和金丝雀的部队仅有两百人,面对高不可攀的朝圣堡垒多少显得有些单薄,但事实上,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圣主士兵已经登上堡垒高墙,和同样为数不多的法卫守军拼杀在一块,尸体从高处落下,摔得不成人形。

这支部队里没有一位叫得出名号的爵士,旗帜也只有一面,旗杆就随随便便地杵在部队后方的地面上。朝圣堡垒里的法卫人已经被他们打得焦头烂额,所有士兵都聚集在面朝峡谷入口的方向,蓝色和白色互相推挤,杀死敌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把利刃刺入他的胸膛,而是把他推下墙去。

圣主将领是文迪男爵临时提拔上来的,在这之前,他也只是个小小的步兵罢了。现在他的指令已经全部下达完毕,也要跟着最后一批战友爬上峡谷的斜坡。

城墙上的圣主士兵里,最年轻的一位二十岁都不到,但他也是最勇猛的一个,总是率先与敌人短兵相接。年轻人把一名法卫士兵踹下堡垒,自己钻进了空出来的缝隙,但立刻就被好几名法卫士兵用盾牌围住。圣主士兵用剑砍不开,便在敌人的盾牌上随手画一个奇怪的图形,那块盾牌在紫色光芒下化为一滩酸水,还把法卫人的手套蚀坏。

一名圣主老兵逼上前把那法卫人刺杀,赶紧将年轻人拽回队伍里,向他眨了眨眼睛:“你还会魔法,新手?”

“是真正的魔法,先生。”年轻人狡黠地笑着,丝毫没有身处战场的自觉。

马林没有在东端的朝圣峡谷里布置多少兵力,他以为峡谷以外已经完全被法卫占领。所有溃逃的圣主贵族中,只有一位当初没有听从小瑟伦斯的命令固守王国防线,而是率军支援狮卫去了。

法卫后防受袭的消息在半天之内传到了老国王的手中,他一捏信纸,身体跟着心跳颤抖着:“塞缪尔·文迪男爵三天之内就能拿下半个峡谷,今晚不能停止进攻。爵爷们!做好熬夜通宵的心理准备吧。”

文迪男爵在狮卫境内藏匿许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为自己取一些功绩。两百名男爵士兵遵守承诺在三天之内拿下了朝圣峡谷的东面入口,文迪很是满意,在行进道路上一直高抬着下巴,还让士兵们一路呼喝提振士气。

“按这个势头,陛下只需要一天就可以把敌人赶到我们的面前。”文迪的副官热情高涨,在他的眼里,马林败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文迪以为他是在担心:“所以我建议陛下放慢脚步,否则敌人看到只有不到两百人把守的堡垒,一定会疯狂反扑。”副官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既然男爵觉得他深思熟虑,他也没有敢点破,闷头继续向前。

加上从各个被占领地收容过来的逃兵,文迪男爵的部队也不过五百人。行军期间圣主部队拦下不少四散逃跑的法卫士兵,他们都说自己是从峡谷里逃出来的。文迪很满意:“你们在朝圣堡垒难道没有受到阻拦吗?”

法卫逃兵摇头:“我们看到堡垒上改挂圣主旗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堡垒守军没有出击,放我们离开了。”

文迪笑道:“这是十一世陛下给你们的恩赐!不要再跟随伪王为非作歹,回你们的领地去吧。”

直到看到朝圣堡垒的那一刻,文迪部队都没有放松警惕,他要求士兵急行,必须在马林逃出峡谷之前把他们唯一的生路堵死。

然而朝圣峡谷最近实在是吵闹异常,作为王国和大陆的腹地,它似乎已经把这些年要发的牢骚全都发完了,而今又归于平静。文迪率军站距离峡谷入口三里远的地方,被包办婚姻摧残了数年的脸庞涨得通红,两排牙齿紧咬在一起,但还是不住地打颤。斥候以为自己说得不太清楚,便又通报了一遍:“布、布兰特·图道尔将军正在峡谷入口处,我们的进路被阻断了。”

“我没问你这个。”文迪失望地捂住脸,“我问你为什么图道尔会在这里!”

正如圣主的斥候所言,现在挡在文迪面前的人正是法卫公爵、图道尔庄园领主、亲王近卫布兰特·图道尔将军。这支千人骑兵大军已经面对文迪单薄的百人部队摆开架势,随时可以受命冲锋。

其实图道尔并不知道这次的对手是谁,只是按照吕讷的命令前来掩护马林撤退。他眯了眯眼,看见“熊与金丝雀”后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站在阵前喊话:“原来是文迪男爵,久仰。”

显然“久仰大名”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尚未获得功绩的文迪身上,男爵有些恼火:“你我分别效忠不同的人,不需要套近乎。图道尔,尽快让路,让我进入朝圣堡垒,否则就只有战斗一条路可走了。”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大人。”图道尔掉转马头,“但就算我让了路,进入朝圣堡垒前你也需要花点力气。”

文迪回到阵中时,斥候再次向他报告了

一个坏消息:“朝圣堡垒再次沦陷,我看到堡垒上的旗帜换成法卫旗了。”

“该死!”文迪大声咒骂,“里面的守军呢?”

斥候摇摇头:“或许已经全部战死了。”

文迪已经向老国王夸下海口,三天之内就能拿下朝圣堡垒。男爵无路可退,如果伊斯滕惊怒地发现他一路追进狭窄的峡谷,却发现尽头有一大堆法卫骑兵等着他,无疑会拿文迪的脑袋来泄愤。

文迪写下一封短信,信上字迹潦草:“我军遭到了图道尔的猛烈进攻!敌人已经冲入堡垒,请陛下宽恕我的无能,写下这封信后,我会与敌人同归于尽。望陛下尽早消灭峡谷中的敌人,日后再图夺回产生堡垒。”

男爵把信交给伪装成士兵的斥候,等到战端一开,斥候将趁乱突围,把信送到即将抵达东面堡垒的伊斯滕手中。斥候收到命令,坚定地向文迪点头,转身走回阵列当中,一晃眼的工夫,连文迪都不记得他把信交给哪一个人了。

三小时后,文迪部队准备向图道尔发起进攻。他们全都换上长长的矛,希望能对敌人的骑兵造成威胁。图道尔见文迪来势汹汹,又派人到阵前高喊:“文迪男爵,不要再做抵抗了,伊斯滕向邓洛可下令杀害三名神父,与如此昏君为伍,难道您就没有半点羞耻心吗?”

“什么?”

听闻这个消息的圣主士兵动摇不已,他们眼中流露出被人背叛的恐慌,他们发誓用生命守护的君主竟然亵渎神灵,那还值得他们去守护吗?

文迪面色苍白,部队竟然停止前进了。“这是敌人的谎言!”他指向图道尔,“诽谤君主之罪无以救赎!”

“法卫士兵!昏君当死,随我冲锋!”

法卫士兵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们愤怒至极,同时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图道尔拍马率先冲出,手中刮有法卫旗帜的长枪缠绕着电弧劈啪作响。圣主人士气犹如干涸的农田,图道尔轻轻一碰就碎得只剩下灰尘。

图道尔比其余骑兵快上两倍有余,当他已经对着文迪的正脸刺出长枪的时候,法卫骑手才刚刚接敌。文迪眼看枪尖带着蓝色的旗帜刺过来,下意识用手中的长剑企图隔开。蓝色的电弧沿着剑刃窜上文迪的指尖,后者刚一感受到针扎一般的痛楚就立刻甩开长剑,但还是眼见奥术能量在自己的手上炸开。

中军的位置发生爆炸,让不少圣主士兵闻声回头看。法卫骑手趁机继续压缩和冲击敌人的阵型,他们丝毫不怜惜坐骑的躯体,让他们堵住矛尖,然后轻易地拦下法卫人的头颅。

不过他们很快就因此付出代价,被戳了一个个血窟窿的战马失血过多倒在地上,报复似地将它的主人甩落。法卫人一拥而上,没给他道歉或悔改的机会。

真正进入生死攸关的厮杀后,谁都不会在乎到底是谁下令杀死神父。这群只想活下来的懦夫多少提振了些许士气,也记起来怎么杀人了。他们伤害马上或索性把骑手推下来,杀死他们的任务可以交给马蹄。法卫人的脸被踩扁踩烂,鼻梁凹陷下去,白色的头骨碎裂外露,犹如市场上没人要的烂苹果。

法卫人放弃死冲敌人,借着马蹄的速度绕到敌人的后方。圣主士兵无暇同时估计前后,只能挤在一起推推搡搡,没多久就把自己转晕了。

文迪被图道尔撞落马下,他心想自己深受前王国近卫的一击还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圣主军已经被团团围住,文迪不得不跪在地上向图道尔举起双一只手:“投降!将军,我投降。”

图道尔闻言立刻下达停止进攻的指令:“你很识相,男爵大人。”

男爵跪在地上等待受缚,他抬头仰望图道尔,言语里透着焦急:“将军,我听说您夺回了朝圣堡垒,那堡垒里的圣主士兵呢?”

“我喜欢夺回这个词,文迪男爵。”图道尔别有意味地眯起眼睛,“很快你就会去陪那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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