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舵主呢?”

“白天被总舵主召回去了,临走时还嘱咐,这两天风紧,大家都要小心,没事少出头,有什么事也等避过这阵风再说,你们不管闲事,老贵哪能……?

“呜呜……”

“别他妈哭了,我知道你们是磕头弟兄,天亮了大家烧张纸祭奠祭奠,也算你们没白相好一回……”

夜探鲇鱼套总算不虚此行,无意中从鲁速口中得知金龙帮总舵主就在附近,鲇鱼套不过是个假窑,扑朔迷离乱人耳目而已。

次晨,包世仇向牟一世问明南岸葫芦沟上游那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大圈,是一个名叫臼潭的小湖泊,圈里套的两个小圈,西面靠岸边那个稍大点的是伸进潭里的山脚,小点的圈圈仿佛是座石壁,牟一世只从远处望过,没敢到近前去,因为那里也被金龙帮洪湖分舵占据着。

包世仇再一问,从茶馆往南去不到十里,江边果然有一座娘娘庙,庙在山半腰,正和臼潭隔江相对,三人便要去那娘娘庙察看一下。临走时,听说连山易要去苗山探望师妹,居灵让他先去碧水潭找柴林,自有人引他去总坛,并低声告诉他几句暗语,连山易再谢而去。

包世仇三人带上干粮和水,按照牟一世指的路,先向西绕了一个大弯,假装顺大路远去,走出七八里后,才拐进荒路,沿江岸往东返去找那座娘娘庙。路不远,但山路难行,曲曲弯弯走了好久,天近正午才找到那座五指山,娘娘庙便在中间最高峰的半山腰上,由于庙小林密,三人已登上山腰还未看见庙在何处。正走着,包世仇忽然拉住杨瑛和居灵,小声说:

“这个龙镇江果然足智多谋,又走在我们前面了,这里他们已经埋伏了人。”

居灵说:“我们绕开他们。”

包世仇说:“他们在西北面,我们一直往上去,绕过他们,越高看得越远。”

包世仇在前面领路,三个人蹑足悄声鱼贯而行,沿着林丛直向峰上穿去,一直登上山顶,从枝叶间向下瞰望,才看出这座山峰南面上陡下平,庙在陡坡下角,矮墙四围,庙门半圮,神殿屋顶杂草丛生,那埋伏在庙院内的四个人正在相聚痛饮。包世仇隐身草丛间沿陡崖直下,掩至庙墙外面听了一会儿,有沿去路返回来。

杨瑛问:“听见什么了?”

包世仇说:“他们是洪湖分舵的,已经来这里六天了,八个人昼夜换班,随身带有信鸽,上面告诉他们看见陌生人就放信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居灵算了算日期说:“我们一过江就被他们盯上了。”

包世仇点点头说:“连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庙都派人守着,大约龙镇江就在这里。’

三人隐在石后的树荫下,隔江向南岸遥望,透过山峦和江雾,臼潭隐隐约约地只像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圈圈,包世仇想到五伯父也许就是站在这里遥望臼潭的。

忽然,居灵低声说:“东边飞来一只鸽子。”

包世仇和杨瑛随着居灵手指的方向看去,闪光的江水上空,由东向西飞来一只灰鸽,羽毛和江水混为一色,只在翅膀扇动时偶尔闪出一点白光。它一直沿江飞到与五指山相对处,才转头向南飞去,直到杨瑛和居灵都望不见了,包世仇还在定睛凝望。

居灵问:“还能看见吗?”

包世仇应了一声说:“好像飞进小圈圈里了。”

杨瑛问:“哪个小圈圈?”

包世仇说:“稍大一点的那个。”

从晌午到申初,又有两只鸽子从东边飞来,进入那个小圈圈。

傍晚前,由上游下来五艘满载货物的大帆船,桅杆上挂着金龙帮黑底金龙三角旗。

杨瑛低呼一声:“金龙帮!”

包世仇和居灵都没接她的话,她转脸左右一看,见两人都面色凝重默默沉思。过了好久,居灵才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分还错过码头往下放船,难道要连夜航行?”

包世仇也自言自语地念叨:“五艘船大张旗鼓连排夜行,难道又是诱饵?”

居灵说:“实者虚之?”

包世仇说:“也许是虚者实之。无论如何,我们事已至此,顾此必然失彼,不如把这里弄个水落石出,再计其他。”

“龙镇江跑了怎么办?”杨瑛也听明白了。

居灵问:“你断定他在船上?”

杨瑛说:“不敢说。”

居灵说:“我也不敢说。这就叫顾此失彼。”

杨瑛上来聪明了:“顾彼也就必然失此。”

包世仇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像赌博一样,输赢各半,必然豁出一头,谁也难保两全。”

傍晚,由南岸划过来一只小船,守在娘娘庙里的四个人走出庙外,站在一块大石上张望着。船靠岸,下来四个人,时隐时现地爬上山来,小庙里被换下的四个人下山时,天色已经黑了。包世仇脱去长衫,留下身上细碎物品,嘱咐杨瑛和居灵在此等候,他要随小船过江去探听一下。二人都不通水性,只得由他一人去了。

包世仇来到江边时,小船已划出四五丈远,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入江中。很久未在江河中畅游了,凉丝丝的江水,轻轻抚摸着身子,舒服极了。

小船划行很快,进入臼潭入口时,包世仇觉出潭水比江水凉点儿,听小船上的人和岸上什么人打个招呼,小船便直向潭内划去,一会儿便靠岸了,包世仇探头一看,小船停在一个小岛似的陆地旁边,船上的人下来后,系好船便上岛去了。

包世仇打量一下小岛,确像牟一世说的,是从西边伸进潭里的山脚,西岸上的小山并不高,但这个小岛竟凸出水面三四丈高,四周石壁陡峭,直立如削,只东北角有数丈慢坡可以出入。

包世仇转到小岛南边,故意选了个石壁最高的地方,跃出水面,腾身飘上石壁,隐身石缝间,察看小岛形势。全岛方圆不过十亩,石壁下有三十几间石屋,围成一个小院,院中灯火映照明如白昼,却没有喧哗之声。经过胡芦沟和鲇鱼套三次探查,包世仇对金龙帮已略知一二,越看似风平浪静,其中凶险必多,越应倍加小心。石缝间狭窄处仅可通人,包世仇无意中贴近石侧右壁,忽然隐隐听到一丝声音,好似从石内发出来的。他索性把耳朵贴在石上运功潜听,果然渐渐听出石头里面有说话声音,近得就在身旁:

一个说“……叶舵主吩咐下来,说总舵主说了,那小子近几天或许找上门来,叫我们加强防备,除非一击必中,不然不许出手,违者按帮规论处。”

又一个说:“听说那小子外号叫玉手钟馗,可他妈厉害啦。”

另一个说:“都这么说的。还说那小子一会儿是花子,一会儿是小厮,连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包世仇心里一笑,这个龙镇江真是个枭雄,竟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不必查找,这些石头也像葫芦沟的木栅栏一样,暗藏活门,内中藏人,既可监视,又可狙击。

他艺高胆大,虽然危机四伏,并未往心里去,围绕小岛转了一圈,看不出有何稀奇之处,也不像是金龙帮主的栖身之所,道是东边那个小一点的小圈圈令人生疑。那也是一座石壁林立的小岛,仅有这大岛的一半大,却高出一两丈,中间相隔十多丈远,黑乎乎的寂无人声。

包世仇心里想:如果我是龙镇江,定会在这小岛上弄点什么名堂,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也是个非常隐蔽的藏身之地。

他想到就做,从水下过去,选定东南角石壁最高处,一纵身贴在石壁上,谛听了一会儿,才飞身飘上石壁。

小岛上怪石林立,杂草丛生,直似一堆荒芜人烟的石砬子,只在西北角一块方石上,有一座八角亭内透出微弱灯光。刚从石内藏人的埋伏中穿过,包世仇分外谨慎,伏身石间,潜听很久,才纵上那块方形巨石,落脚时觉得那石上好像有缝,恰在这时亭内传出说话音,他无暇细想,立即飞身贴近亭角,转眼四下一看,小亭廊檐窗柱并无可疑之处,亭基和台阶全是厚石浑然一体。他挨近窗下,还未移至门旁,亭内说话声音又起,仿佛贴在耳边轻声呼唤:“总舵主……”

“总舵主“三字一入耳,包世仇登时大喜过望,数月来缠绕在心头的迷雾一下子豁然开朗,他挨近门侧一扇未关严的窗缝向内看去,见亭中壁悬书画,顶垂纱灯,彩屏镂花,方砖铺地,北窗下紫檀书案上伏着一个黄衣人,身前杯盘狼藉,好似独饮方罢。身边一个蓝衣小厮,正在犹豫不决,想呼唤又不敢大声惊动。

包世仇明人不做暗事,轻轻咳嗽一声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朗声呼唤:

“龙镇江。”

那小厮惊惶地转眼一看,竟吓得浑身颤抖,张口结舌。

伏在书案上的黄衣人烂醉如泥,浑如未觉。

包世仇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室中,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脚下一空,身子直向下坠去,他急忙一提真气,要向上纵起,忽听四周一片暗簧声响,无数硬弩八面飞来。他运功一甩双袖,挡开射向头面的飞弩,但却提不住上纵之势了。身子不由得坠落下去,只觉脚下生风,瞬息数丈,同时上面整个屋顶竟然直压下来,訇然一声,砸得砖石横飞,耳听两声凄厉地惨叫,随即纱灯俱灭,包世仇跌落水中,一切都寂然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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