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列车上的晚餐,乘客大多回包厢休息。这列火车好像没配备列车员,餐车就这么一直开着门直到天黑。我在餐车坐到倒数第二个乘客离开,餐车里只剩一个坐在对面桌位的老人。
“小伙子,这么年轻不抓紧时间学习,去边境干什么?”
我本来想等她也离开,一个人在餐车里翻看电脑里的资料,没想到老人竟主动搭话。
“啊,我……就是去那边看看,涨涨见识。”欲盖弥彰的说辞。
“那边有什么可去的,都是一片片没人烟的荒野。还是好好学习吧,将来能有更长远的见识。”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不过三句话这老人都会把话题扳回学习上。“阿婆您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里享福,去边境干什么?”
“我啊,嗨,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啊小伙子。”老人抿了口茶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我活得太久啦,在那里面呆着也没啥大用,出来透口气。”
“出来透口气?”
老人慈祥地微笑着,用眼神告诉我不用再问下去了。
“哈哈,我也是在里面学习累了,出去透口气。”
“哦……那也不错。”她脸上微变的表情在光影明灭中并不明显,“加油吧小伙子,只要努力总会有结果的。”
“好,谢谢阿婆。也祝您旅途愉快啊。”
老人起身端着茶杯,颤颤巍巍离开了餐车,没回过头。
同样的沉默寡言,同样的过度警惕。这辆车上,说不定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家在身后,而自己正朝相反方向迈步。我忽然发现网上那些矫情,有些并不是真的矫情。
太阳穴的跳痛提醒我需要休息,但我现在还不想就这么回铺上。电脑没设密码,一唤醒屏幕就是已打开的界面。
就算餐车里没有人,不在公共场合打开外放也是最基本的素养。我本来想问方泷有没有接电脑的耳机,回到卧铺厢却发现别人已经休息,只能作罢。
回来时餐车已经熄灯。凭记忆摸到自己的包,我重新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下。
电脑屏幕的亮光烧灼着眼,我打开图片的预览界面一张张向后翻。这些图片不止怪物,还有各种各样的痕迹。巨大的脚印,烧焦的岩石,粘液和血液……简直一部怪物的百科全书。
其中一张照片还是水泥地面上的裂痕,边缘有一只手按着软尺,测量脚印的长度。
我微微眯起眼睛凑近屏幕。刻度是多少……?
“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笔记本电脑差点从桌上掉了下去。回过身,方泷正在餐车门口,手中举着被打开当手电筒的手机。
“我……就想看看照片而已。”我伸手指擦去屏幕上刻度位置沾着的灰尘。“对了,你有耳机吗?”
“耳机?这台电脑的?”方泷举着手机走到桌前,“这台电脑用的就是普通的耳机接口,随便哪种耳机都可以。你要干什么?”
“没啥。等我们到了再说其他的吧。”
夜间电脑屏幕没那么清晰,越放大反而适得其反。我略失望地擦了擦眼睛,与此同时方泷踏在桌旁站定。
“你对这张照片感兴趣?”方泷朝前探出上半身。
“……”我虽然想说没有,不过这张照片一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但仔细观察时却发现不管是脚印还是周边的细节都显得不能更自然。“你没觉得这张照片稍微有点不对劲吗?”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方泷一听这话觉得奇怪,俯下身端详着这张可能已经被放在硬盘里超过二十年的照片。
“……说不出来。”被方泷一质疑,本就模糊不清的感觉立刻消失了。我垂头叹口气,用力抓乱头发。“算了算了,等我看出来了再告诉你。”
“那也行。已经半夜了,你还不回去,真准备在这呆一晚上?”
“呃……我还想再待会。”低头一看,电脑还有大半的电量。昨晚天刚黑被从高楼上劝下,今晚就已经坐上去往边境的列车,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今晚绝对会失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如找个地方独自呆一会。
“不用着急,还有两天时间。”方泷大概又想劝我不必勉强了。
正如愈来愈浓的暗中愈来愈重的影,列车逐渐远离“摇篮”,那种构建出的梦幻美好也逐渐淡去。只一天的车程,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林立直到袅无人烟。眺望远方,只剩棕黄的地面上略过的青色虚线连接着遥远的地平线。
如果按照方泷所说,“摇篮”只是很小的一块圈养围栏。我甚至怀疑学校里教的知识的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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