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纪长卿最近心情很不好。
他年轻时在北军爬摸滚打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过几百次,然而换来的不仅是军功,还有皇帝的猜忌,正是盛年要施展拳脚的时候,被匆匆召回京城。
他想,干脆在京城当个闲散侯爷,在工部挂个闲职也就罢了。然而,怀仁帝时不时就会借题发挥,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点拨他两句的机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三日前,右相因为与怀仁帝在对朝鲜用兵一事意见相左,一下子被下了天牢,怀仁帝自此就像炸了毛的刺猬,逮谁刺谁。
比如今儿早上,怀仁帝忽地在朝会上说起,新修的涌泉斋隔音不好,把工部尚书和具体负责工程的永定侯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遍。
末了,又把永定侯降为工部主事。
堂堂侯爵,却挂个五品主事的官职,这不是故意寒碜人吗?
永定侯下了朝,匆匆出了宫门,也不上马,拎着马鞭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走了下去,越走越快。
长随们见此,知他心情不好,只得远远牵着马跟着,不敢靠近。
纪长卿想到自己年近中年,抱负难酬,一群宵小却节节高升,又想到自己膝下单薄,长子不是读书的材料。
长女虽然才貌兼备,却身子不好,多灾多难,前一段还差点儿遇刺。
总之,件件桩桩,没有一件事是顺的,他越想越气,不由得愈发加快了脚步,此时忽听有人大喊“闪开!快闪开,马惊了!”
纪长卿抬头一看,也不知从哪个胡同窜出一匹枣红色的惊马,正冲着前方的人群冲过来!
前面一丈处有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显是吓傻了,站在半路上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惊马向自己冲过来!
纪长卿一见不好,忙快奔几步,一把拽过那呆愣在原地的女子,堪堪避开了飞奔而来的骏马!
见那马去势不减,纪长卿赶忙从袖中取出钱袋,照着马头方向狠狠抛过去!
那钱袋里裹着几个小银锭子,本就沉甸甸的,此番“啪”一下正打在马头上,把那马打得一懵。
纪长卿的长随见此,早追上去,狠狠拽住了马缰绳,又抽了几鞭,那马才安静下来。
早有围观的老百姓拍手叫好:“好俊功夫!”
纪长卿皱了皱眉头,方要说话,却听怀里“嘤咛”一声。
他低头一看,那红衣女郎此时正伏在他胸前,一双娇滴滴的大眼正盯着他看。
纪长卿咳嗽一声,忙放开了卡在女郎纤腰上的左手,低声道“得罪了”,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那美貌女子一把拽住他袖子,急急唤道:“恩公慢走!”
纪长卿不耐烦地看过去,只见这女子原地福了一福,满脸通红,娇声道:“恩公大恩,小女子难以为报,敢问恩公大名,小女子好为恩公立个长生牌位。”
纪长卿随意摆手道:“不用了,下次出来小心些。”
哪知这女子看着娇小,力气却大,又一把拉住纪长卿的袖子竟不放手!
纪长卿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更是不耐,心想要不是看你有几分美貌,老早给你踹一边去了。
只听那女子一边跟他拉扯,一边继续娇声道:“奴家虽不是什么大家女子,也懂得知恩图报,恩公就告诉我呗!”
旁边两个看热闹的大婶不早看不下去了,“哎呀,就告诉下嘛!大老爷们,也不痛快点儿!”
男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在下纪长卿,姑娘且放手吧。”
众人“哄”的一声,就是喜欢看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啊!
那红衣女子依言果放了手,一双桃花眼灼灼瞧着纪长卿。
纪长卿这才注意到,这女郎面薄腰纤,云鬓高耸,大约二十出头,只是发式既不像个姑娘,也不像个小媳妇。
不过他此时心情不好,无意对一个路人多加揣测,只胡乱点了点头,转身把拉开围观的老百姓,负手离去。
当然他也没看见,身后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
长随们忙捡起钱袋,将安静下来的马儿交给追上来的主人,忙去追赶步履匆匆的永定侯。
天气闷热,加上刚才走了一路,纪长卿就有点渴,见时近中午,他顺着道就走进最喜欢的凤来阁。
到了二楼临窗位置落座,又喝上了平时最喜欢的大红袍,纪长卿焦躁的情绪才稍稍纾解了一点,忽听邻桌两个文人模样的正在喝茶扯闲篇儿。
“唉,你听说没?最近啊,京城有个贵女在京郊遇刺了?”
“谁家的女孩儿啊?”
“就是那个谁,永定侯家的。”
“真的吗?那可奇了,好好的,刺杀她一个侯府贵女做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女子竟然没死,你说是不是福大命大?”
“哎呦,这杀手够菜的啊,一个小姑娘都没弄死!”
“不是不是,听说是裴家的公子在附近,正好看见,就将她给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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