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骊姞见大殿内的木炭还没送过来,便让止水去内府司催催,止水去了半日,还不见回来。骊姞一人坐着发呆,有个名叫息的小内竖,平日里只负责端水、换尿壶,见骊姞坐在诺大的宫殿里,天已擦黑,却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便寻了油灯来,点亮了,放于骊姞旁边的案几上,又往冷却的火盆里添了柴,就着火盆上烫了一壶水酒,端在骊姞面前,“娘娘还没用晚膳的吧!先喝口汤,暖暖身,小的去膳房催他们把晚膳拿上来!”
骊姞这才转过神来,看见内竖息,想了片刻才记起他来,原来这小内竖本是曾姬身边的人,因他不慎将水盆内的水洒在地上,曾姬罚他脱了衣服跪在宫门口淋雨,骊姞不忍,便为他求情,曾姬道,“狗一样的奴才,连个水盆都拿不住,还不如扔水里喂鱼,这样的奴才,你要你拿走!”骊姞便将他收了下来。
骊姞此时也觉腹中饥饿,道:“你去后膳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就随便拿些过来,也不用让他们费事另做了!”
内竖息去了良久,才捧了一食盒回来,骊姞打开食盒,见是半稀的掺了稻米的菜羹,诧异道:“膳房就剩了这个?”
内竖息又从袖中拿出两个糗饵,也不敢说这是他乘人不备时拿的,只道:“惠安宫今日有晚宴,庖人们都到那里去打下手,后膳房缺少人手,所以只剩了这些,娘娘暂且将就一下!”内竖息盛了一碗汤羹,递到骊姞面前。
骊姞饿极了,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喝了几口,见内竖息用袖子抹泪,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了,莫不是你也没饭吃,正饿得慌,我就赏你个饵吃去吧!”
内竖息却哭得越发厉害,抽噎道:“小的见娘娘往常锦衣玉食,每每用膳,非十数人不能侍候周全,这才不过几日,娘娘竟寒酸至此,此等饭食,连奴才这样的人都嫌看不上,看着娘娘下咽,小的着实心里发酸!”
骊姞叹道,“饭食虽粗陋,我却并不以为意,实在是我食不知味啊!想起我那姐姐被关在章含宫中,耿夫人不许所有人等进出,此刻别说饭食,就是性命都可能随时不保,就算你拿来的是山珍海味,于我也是一样无甚滋味!”
骊姞又道:“小息子,如今人人都想寻新的去处,你或去求求曾娘娘,把你要回身边,即使做个杂役,也好过陪着我受苦。”
内竖息扑地跪倒,哭道:“娘娘当初把小的救下来,小的便铁了心跟着娘娘,就算被拉到暴室去杖毙,小的也不离开玉蟾宫半步。”
“姐姐往日总说做奴才的,个个都是奸滑无义之徒,不想你却是个忠心护主的。我们姐妹若能过得此难关,今后必定重重赏你!”
骊姞手下的宫婢,伊豆和禾秀,正拿了食盒从宫外进来,见了骊姞面前的糗饵,道:“原来娘娘早就有人伺候着吃上了,却叫我们在膳房好等!这个天气你也去外面走一遭试试,横竖你在宫里暖和着,却拿我们来寻开心。”
别的宫女都跑的跑,走的走,唯有伊豆和禾秀是耿姬打发来的,之前受耿姬所托,照看着玉蟾宫的诸多事务,先前受了骊嫱的一顿打,略收敛了些,如今见骊嫱遭了难,剩下一个骊姞,恐怕也是芭蕉叶上垒鸟窝——好景不长了,所以根本不把骊姞放在眼里。
骊姞只得忍气吞声,道:“我刚才实在是饿极,才让小息子去找了些吃的,这会子我也饱了,你们拿来的自己吃罢。”
伊豆见案上的食盒中还剩了不少汤羹,道:“如今可比不得往日,娘娘要什么就使唤什么,惠安宫的那位,才是正经主子,象娘娘这样的,过了今日不知道明日,有人给你拿饭就将就着吃吧。”
骊姞实在听不过,起身对内竖息道,“你随我到外面走一趟!”
骊姞起身去寝室,翻出一件狐皮斗篷来穿上,让内竖息打着灯笼在前,一同往蕙安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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