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染作业发的布料很大,一人高一臂宽,要先在面料上设计出图样,然后将每一个不同色彩或者图案位置用细细的涤纶绳或绑或缠,端看希望呈现的染料效果来决定绑缠的手法。
复杂些的上色操作会用针管将各种颜色的染料按自己的设计,注射进扎好的布球布棍的各个位置,这一小部分是第一次上色,然后再放进老师布置好的几大桶各色染料桶,可以选一种色,也可以放几次。
捆扎的涤纶线不易上色,被绑住的部分有了涤纶线的遮挡就不会被染料浸染上,扎好的布球内部注射过的部分颜色,又在不同颜色的染料里换手法的侵染。
被绑住的涤线边缘或许也会有些染化,于是会出现一些设计之外的自由的色彩效果,到下一次上课再拆线打开就是一幅或许连自己也没意料到的超大意识流艺术画。
赵晓玉就是完全意识流路线,不画稿也不思考,想扎哪里扎哪里,想缠缠想绑绑,把一块大布绑的跟一个大号晴天娃娃一样,然后随手在这儿扎一针在那儿戳一管子。染料桶也是这个泡一会那个浸一下的,最后拆线打开的效果她自己满意极了,说要挂着当床帘天天欣赏。
染整老师一点也不留恋的让她带回去天天欣赏,而许绣颜的就再一次被收走不留半片草。
金色带着橙色的烈日在面料中央,日心耀斑灼眼,日光像触手不规则地向外辐射,周围看似随意泼洒上的色彩,却可以找到斑驳的树影,纠结跪拜的人群,以及似文字不是符号的图形,处处透着神秘却壮观的效果。
这一次汪静抓紧拍了一张照留了个念想,转手发到校园网论坛显摆了一番。据说还被低年级的学生用水粉临摹了出来,临摹图也被人丢上论坛做对比,虽然论坛都是匿名,不过当时哪个年级在上扎染课还是随便一问就能问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老师凑热闹还是有人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了,第一幅的歌姬图也被传了上去,到后来连班级也被传开,一上课就有人跑来旁听,把染整老师和他们一班的人都与有荣焉得骄傲了一整年。
只是毕竟不是学位必修课,也没有持续不断得作品出来,热度到了假期便渐渐淡了下去。
再后来服饰配件课,都是根据上课内容做手工,没有什么创作性的内容,许绣颜课分再高倒也不至于被喧哗起来。只是期末考试交上去的一个四色双联同心结被老师拎出来又到处展示了一番。
好在配件课的老师占有欲不是很强烈,绕了几周的场,学期结束前也就还给了她。
说起来因为配件课比较没那么重要,所以考试的题目老师也给的很亲和,就自选一个上课学过的内容做了交上来,于是就有个男同学缝了一个领带打好戴着来交,年轻的女老师也还给了个不低的分数。
那时候可能老师间也传看的比较广,导致万淑娜一上课就会走到她旁边,看着她要么生硬的制版线条要么不能直视的衣服碎片叹息,说你那些附加手工课的状态能分三分之一到正经的服装缝制上来,我真的立刻就把你转调到艺术科去了。
老师我的画功艺术科不会收的,就凭几幅不用手绘的印染图哪够看啊,再说到了艺术科我的缝纫一样很渣你又退了我怎么办啊。
万淑娜当时的脸色应该是要对她断念的程度,谁知到了四年级上,制版课结了业缝纫课还要继续,她跟万淑娜又大眼瞪小眼了一学期。
三年级的时候陈乐媛就开始跟着万淑娜上小课,考过一次资格证,立体裁剪那一关差了些分没过,就准备四年级再来。赵晓玉想要考研,便也找了万淑娜补课。
没想到万淑娜也顺着问她要不要考研要不要考资格证,她常规性呵呵笑着推开了。
她对资格证什么的没什么感觉,想着缝纫那一关就头痛。至于考研,她那样的家庭环境还是尽早自力更生起来的好。
寒假过完最后一个学期,已经没有固定的课程。所有人都四散开来,实习的出门当上班族,准备论文的泡图书馆学习。她也是开学没多久就转身奔赴乡郊野外,埋首基层工作不能自拔,把所有人事物都抛之脑后。
她回神看着万淑娜始终微笑的眼睛,心下溢出感动,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回断线许久的心情。
万淑娜顾念她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强烈,竟然是一直未曾断过。
随之而来的愧疚感也慢慢上浮她心头,像是狠狠地醉了一场酒一样,迷迷糊糊这小半年。从枯燥麻木的工厂生活回来之后才像酒醒了一般,然而断片了的好多事儿,她也没费力去想,只过着眼前就好。
然而不管是晓玉也好,万淑娜也好,身边的每个人,都一点一滴认真得想要唤醒她。让她好好想想,想想未来,她才发现,她怎么就一直都没有想过,像是逃避一样,一直都没有去想过毕业之后。哪怕她的认知是就业,是不考研,然而这一切的认知都像是自带的存在,而不是她思考来的。
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思考,没有思考就业,没有思考接下来怎么做,没有思考未来。
如果不是晓玉,还是万淑娜,如果不是她们硬拖着她回来参加时装周的秀场工作……
面对万淑娜关心的眼神,认真的约谈,甚至是丢下一屋子学生只为抓着好不容易抓住的她。
突然间眼泪就忍不住涌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万淑娜不是很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惹出了面前这个女孩的眼泪,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其实也不知从何安慰起,只是倾过去伸手揽住许绣颜的肩,轻轻在她手臂上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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