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役在宇文护的示意下公事公办,一边盘问他们的身份,一晚上各自都在做什么,有无异常,并检查他们的衣服袖子有无破损,身上有无伤痕。
被盘查的有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王轨、安化县公之子宇文孝伯、计部大夫杨尚希、礼部大夫卢恺,还有就是鲁国公兼大司空宇文邕六人。他们皆称自己这一晚在第一楼的二楼东边格子间饮酒畅谈,中间略觉无聊就以投壶游戏助兴,中途无一人离开。
最后一个翻查的是宇文邕,计部大夫杨尚希酒喝高了,揉揉眼睛,冲宇文邕疑惑地傻笑,“大司空,我怎么觉得你衣服的颜色变浅了呢,为什么变浅了呢?不明白。”
礼部大夫卢恺拍了他一下,指一指天上的明月,“你傻啊,月色这么好,映在身上,当然显得浅些了。”
杨尚希又傻兮兮一笑,“我明白了。”
捕役掀起宇文邕的袖子时,我也凑过去细看,岂料宇文邕突然把脸凑近我,吓得我一脚跳开,却见宇文邕带着三分醉意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我,“青蔷姑娘,你怎么老是不理我,见了我就躲。我对你一片真心真意,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啊?”
一听这话,旁边的几个公子立即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暧昧地笑着起哄,“怪道大司空一晚上神魂不守的,原是有美一人,思之如狂啊!可惜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天下间竟也有女子不买大司空的帐。”
看着那几个人饶有兴趣地打探我,戏谑调笑的目光令我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盼他们快快离去。
盘查结束,宇文邕和那几个人离去,我才稍稍觉得自在一点,忽而听到捕役惊叫,“我的手,怎么变得这么黑,都是灰!”
捕役急急忙忙抹掉手上的灰,仍是留下一片乌黑痕迹,愤愤道:“到底是哪个家伙的衣服那么脏,害得我沾了一手的灰!”
听着捕役絮絮叨叨的抱怨,我眼中清波微动,唇边徐徐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月色清霜,淡淡寒凉。
盘查结束后,我悄悄去了一趟第一楼的厨房。在灶洞里,我用一根柴条翻出了一块玉佩,是山玄玉,看着玉佩上的刻字,我轻轻笑了。
侯植被杀一案,凶手牵涉宇文护翠华山遇袭一事,自然引起宇文护的高度重视。他将此案移交大司寇,命大司寇全力追查,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陛下每月叫我去宿云雅居汇报情况,我这便出府,李宁大哥这回不会再跟着我了吧?”我眸光隐隐,似笑非笑地问道。
李宁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脸色不自然道:“萧姑娘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
我挽起唇角,笑意淡薄,“从那日我和菁菁在香室街遇见你,我就觉得奇怪。你是大冢宰身边的得力干将,以你在府中的地位,买药这等小事不应是府中婢女奴役该做的么,又何须你亲自动手?此为疑点一我看了一下药包上药铺的名字,发现你是在华阳街济和堂买的药,而华阳街在东边,香室街在西边,中间相隔甚远,按理说你买完药就该回去了,因为你向来喜静不喜闹,不喜欢玩街,况且你最近为追查元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情逛街。可你偏偏提着药包来了香室街,又偏偏那么巧碰上了我和菁菁,甚为奇怪,此为疑点二。”
“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你在跟踪我们,买药只是你掩护的借口。你暗中跟踪我们,从华阳街一直跟踪到香室街。先前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可又找不到人,我以为是街上男多女少的缘故,可是一看到李宁大哥,我就什么都想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发现李宁在跟踪我,那晚我才会那么干脆地向宇文护坦白,宇文护可能早已掌握一切,若我不如实相告,只怕我的性命岌岌可危。
谎言被揭破,李宁倒也不慌,坦然道:“大冢宰常说萧姑娘聪明,果然瞒不过萧姑娘。”
“我能问一句吗,大冢宰为什么叫李大哥跟踪我?”不自觉地我的语气犀冷了起来。
李宁平静如墨染的夜色,缓缓道:“大众宰看重姑娘,他怕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想要收买自己的亲信对付他,所以叫我跟踪姑娘,不让歹人得逞。”
很合理的解释,我拈起花径里一片嫩叶,漫不经心道:“大众宰真是高瞻远瞩,算无遗漏,青蔷佩服。”
谁能比得上宇文护的老谋深算,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从很早开始,我,宇文毓就被算进了这一盘局。
宿云雅居二楼雅间里,门窗紧闭,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会谈。
“有不少官员对陛下心生不满,他们在第一楼酒喝多了,说了一些对陛下不敬的话,说陛下册封官位,提拔自己人,打压良臣,随心所欲,刚愎自用,在国事治理上不够成熟,不如大冢宰通情达理,还暗示大冢宰要有所动作。”
宇文毓面有怒色,沉沉道:“他们,都有哪些人?”
“柱国将军侯龙恩,大将军迟罗协、刘勇,工部大夫冯迁,仪同三司辛昂,中外府录尹公正、袁杰。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我列举了一列举了宇文护的亲信,这倒不是宇文护暗示我说的,是我自己想说的。
宇文毓冷哼,“逆臣贼子,其心可诛。”
他又问:“除了这些,宇文护近来还有何举动?”
“有很多人前来巴结他,大冢宰虽收了钱财,但他在大事上也不含糊,只有有才能之人他才允诺封官,没有才能的,全被他打发了。”
宇文毓冷冷甩袖,“以官位收取贿赂,简直是祸乱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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