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听老爷子吩咐,李醒炖好了一只鸡,转头看见老头蹲在厨房的门槛上,抻着头在悄悄观察院子里的韩齐。
被人撂在院子里冷落了一下午,在李醒看来实在可怜。不过谁不爱看高端人士吃瘪,机会难得。
貌似韩齐遇到这种待遇不是第一次了,总体来讲还是很淡定的。
卡在这里,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他倒还没想这个问题。让他不淡定的是这一路触发的一个新问题:
一代武林奇人退隐江湖后,该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过什么样的日子?以什么为生?做什么消磨度日?
韩齐年纪不算老,不过忽然间又觉得到了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身处此地,像这样屋前堆高粱杆,屋后有猪圈,平凡到有点贫穷的味道。这,也是我的未来吗?
武林人士也要考虑养老啊。
要是李醒能看透韩齐在想什么会很理解的,半生奋斗三十而立,为的是什么?之后呢?
互联网的尤恩文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考虑了,但韩齐不能不想,鼻子边嗅着明显是猪圈里散发出来的腌咋气,当一个人闻着不好的气味时,未来,绝对是一个不该想的问题。
未来这种问题,就该在纸醉金迷的时候想。
“他好像不打算走。”李醒蹲过去问。
李不老道:“你说他在想什么?”
李醒看了看,没看透,“不知道,就看上去有点绝望。”
李不老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接了句:“看上去有点意思。”
正说着,韩齐起身了,他左右看看,找到水井,打上半桶水,开始净手净脸,还打开随身包裹拿出条巾子擦起来。
李不老一跃而起,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招呼着“吃饭了,吃饭了”。
借着夕阳,李醒把桌子摆在院子里,等炖好的鸡上了桌,李不老已经招呼着韩齐上了座,还拿出了老酒,俩人已干上了三杯。
酒过三巡,李不老自然得问问到底是谁把他给供出来。
一问果不然,都是当年被他“欺负”过的名门老字辈,既然都被人供出来了,喝得开心的李不老也不对当年的辉煌避讳了,开始扯起陈年旧事,说到得意处也难免有吹牛x的嫌疑。
李醒在旁边听来听去,翻检对比着记忆,发现得重新定位他自己的江湖背景,看样子他也不单纯是个江湖萌新,没钱没背景没地位,这个李老爷子貌似有点道行。
他也明白了当年为啥李不老得了个“顽主”名号:
没名没利,专喜欢找武功高强的名门正派去骚扰,拉拢不得收买不得,也不图啥,就图个武功上见高下,畅意江湖,李醒很羡慕,但学不来。
有点太老派了。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算算年纪,李不老那时候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十几岁出道,没到韩齐那么大就退出江湖,能折腾得这些名门们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人,这份本事李醒可比不了。
想想他还只是初涉江湖的小白一只,算是折过一次了,还是折在一个不上台面的混人手上,李醒不是李不老的亲孙子吗?怎么能差那么多!
这个也不是很懂。
陈谷子烂芝麻的江湖旧事哪怕当日多热血闪耀,听多了也没啥意思,了解现状才是最紧迫的。
李醒终于抽个空打断他们的话头,问道:
“老头,你知道高推庄吗?”
李不老搔搔胡子,“什么高推庄?哪个高推庄?”
而韩齐接过来答道:“高推庄是个人。”
他一开口把李醒说愣了。
原来李醒去的高推庄不只一个,高推庄不是一个庄子,是许多个同样的庄子,遍布大江南北。但归根结底“高推庄”三个字在当今的江湖上,指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是这许多高推庄的主人,而肯定不是碰巧,他的名字就叫高推庄。在每个高推庄前都会有个牌楼,那上面刻的三个字,知道的人都明白那刻的不是庄子的名字,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高推庄这人出身低微,据说就是个江湖混子,管赌场的下九流,武功身世不见经传,如今却是当今江湖中的第一人,做的是江湖第一大的生意。他的成功,也算是近来年江湖里津津乐道的草根励志传奇了。
就像李醒惹了盔子,盔子早前被韩齐放过一马欠了他一命,韩齐需要李醒带他去找李不老——
高推庄做的只是将这恩怨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就有了李醒的一份收益,盔子偿恩的一份收益,最大的一份肯定是韩齐找人的,只是不一定以金钱为代价。
凭的是什么?
信息!
没有信息哪里能这么巧地就把利益链结合在一起,这许许多多的高推庄就是终端,收集信息的节点,然后将信息汇集一处,形成相互契合的供应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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