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吗?”公子哥望了一眼众人,笑着问道。
众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那就赶着回京过年吧。”
六辆马车,十一个人。
这支小商队不紧不慢的驶出了客栈,客栈外另有一支车队在此等候,正是雁行堂的两位教头与八名七品学徒,仅留下了一位教头在堂中主事。杨大彪等人待商队走在了前面这才御马跟上,排在了末尾。
这两天走的商队不在多数,邺城比之半旬前却变得更加孤寂荒凉,剩下的几只商队也都在打点行李准备离开,看到那位总是挂着腼腆笑容的漂亮公子哥与车夫并肩坐在马车外,各自也都对其点头致意,公子哥也都一一微笑着回礼,半点挑不出毛病。
客栈掌柜目送其远去,心中对董墨笙评价颇高,却觉得年轻人还是过于虚荣,下次再见到他希望已是锦衣华服,不用再披那假的很的皮裘,真正赚到大钱了。可惜董墨笙并未多去琢磨掌柜的眼神,不然怕是要对此哭笑不得。
蔡珊儿坐在茶楼屋檐下四处张望,手中抱着的小炉子早就不热了,右手还紧紧地攥着,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冻得通红,也不知在等什么。待得车队驶出了鲜阳街路过那核桃巷子,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开口欲喊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是了,也就只是来喝过两口热茶罢了。
小姑娘失落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紧攥着的右手,其中握着两颗盐津梅子,因为攥的太紧,白色的盐糊的满手都是,这副模样就连送给人家都变成了奢望。
赌气似的将两颗梅子都丢进口中,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不曾想居然噎住了,赶紧转身回了茶楼喝了两大口茶水,再出来时车队已经消失在了街道,只能依稀听见马蹄踏地的声音。
殊不知二楼的父亲此时也盘坐在窗前,一双小眼微眯,望着车队行驶,远远的捕捉到了那个年轻人。
居然瘦成了这般样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目送车队远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蔡文贾禁不住的唏嘘。听到屋内的动静,蔡文贾心知女儿是长大了,不知羞的问道:“珊儿,看上那日上门喝茶的公子了?”
蔡珊儿小脸一红,嗔道:“爹!”
蔡文贾怎会不知道女儿的小心思,在乡下长大,这几年又住在偏远的邺城,哪里见过什么大户人家?前几日见了董墨笙,又怎能忍住情窦初开,只是做爹的,先帮她物色物色总是没错的。
蔡文贾语重心长道:“珊儿啊,你看到那第二排的消瘦青年没有,父亲觉得他比那位公子要来的实在!小女儿家家的,要喜欢也得喜欢盖世英雄!”
蔡珊儿从未想过这几年不苟言笑的父亲此时居然在乱点鸳鸯谱,又羞又恼却又碍于嘴笨,不懂反驳,只是通红着脸,眼泪都快气出来了。
蔡文贾见状不再开女儿的玩笑,悻悻地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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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当家的,那个小姑娘在看你哎。”马车上与董墨笙并肩而坐的林云手握马绳,挤眉弄眼地怂恿道。
董墨笙保持淡淡的笑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道:“你怎么知道看的不是你。”
“说的有理,我这就调头带着小姑娘浪迹天涯。”
董墨笙瞥了一眼林云,白衣男子手持马鞭双手牵着马绳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哪有半点车夫的模样。
“这以后车夫的工作还是交给刘解吧,他比较像。”
林云抬了抬眉毛:“我不够像吗?”
“你像采花贼。”董墨笙很认真地说道。
“我身边缺个贼。”
穆子怀驾马而上,头发高高的束起,衣服换了一身淡青色的书生袍子,里面穿的十分厚实,若不是其脸颊深陷,还真看不出有多瘦,那双始终耷拉的眸子比起前几日似乎是要精神了那么些许,至少看上去不再那么阴霾。
林云一翻白眼,却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穆子怀再望向董墨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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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沈烨的住处,却从家仆口中得知沈烨此时并不在,而是在县令府邸办事,董墨笙便将车队留下,自己带着穆子怀下了马车前去寻找沈烨。
钱牧原和沈烨此时在祁彦的府内,为曾经同朝为官的祁彦送行。
于是董穆二人将马车停在原地,二人步行又回到鲜阳大街祁府门前,喊门房与沈烨说一声,自己与穆子怀便在府外等候。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沈烨带着林信厅与钱牧原出来了。
“小友这是要回去了?”沈烨开口询问。
董墨笙点头承认,继而笑问道:“大人昨夜可有用药?”
沈烨摸了摸胸口,露出温和的笑容:“多谢小友的方子,是好了许多。”却见的董墨笙目光不定,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
董墨笙这才开口,同时手中多出了一沓银票:“大人,我这护卫……听闻了您曾在京中教书,十分敬仰,竟是想跟在您身后学习,我训斥几次仍不听劝……不过他手脚功夫还算可以,也颇有几分医术,留在身边也好根治大人的肺疾,希望大人能留其在身边担任扈从……”
沈烨一瞬间闪过诸多想法,仍是觉得这几人与这案子有着不小的关系,虽被钱牧原警告却难以忍受对其深处的探究,更何况算上那副药方也是欠了一份情在其中,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如此甚好!”沈烨目露欣赏,并将那只握银票的手推回,说来也好笑,两人相识的一周内见面不过数次,其中两次董墨笙手中都捏着一沓银票,虽然公子哥长得就让人生不出恶感,此时在沈烨眼中也多了那么几分凡夫俗子的世俗味道。
一旁的钱牧原背负双手沉呤了一会。
“小兄弟求学心切?”
穆子怀低头抱拳道:“腹中若有几本圣贤书,与人讲道理都硬气些。”
“我这里有一批扈从,日后会随老师一同回京,你若是觉得可行,我便将你编入队中,跟在老师身边学习,同时做些扈从的事。“钱牧原说道。
董墨笙望向穆子怀。
穆子怀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钱牧原轻轻“嗯”了一声,放下背负的双手,走上前拍了拍穆子怀的肩膀,露出欣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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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城北的一处菜市场旁,一个昏暗无光的仓库中,虎背熊腰的男人端坐着,左手拿着一小片切好的牛肉,右手抓着一只酒壶,闷头吃喝。
祁彦死了。
他很害怕。
对着壶嘴饮酒竟是沾湿了衣襟。
辣的他长长地哈了一口气,身体突然就暖和了。
听着门外的叫卖声和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尖酸刻薄的话语,男人心中竟是得到了几分安宁。
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在这嘈杂的集市中,这种声音并不明显。
就像菜刀和案板相碰,一个排骨断成了两截;又或者是一箱干货放在了另一个木箱上,伴随着老板对伙计的怒骂。
但是男人的冷汗却已经渗了出来。
他很确定这是敲门声。
也很确定是这扇门。
他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小口小口的喝酒,只是不再抓肉,而是缓缓把右手升向桌肚下。
那里有一把剑。
敲门的声音没什么规律,就像回到了自己家却进不了家门的醉翁,敲一会停一会。
二人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一者不断地敲,另一者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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