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一角。

木渊的脑袋躺在李潇潇的大腿上,拼尽全力使出那一剑后,他体内的真气消耗殆尽,心力上也衰弱到了极点。

李潇潇的银枪立在墙角,她也跑不动了,背着木渊从天毓山庄东面逃到西面,她的手臂上各挨了两刀,脚后跟被暗箭射穿,断了脚筋。

庄子里,白峰和风无流师徒死在乱军之中,被披甲的铁骑踏为肉泥。

孟家父子倒在乱刀之下,死时眼珠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老一辈的刘奇、王舸、比武判官同样难逃虎骑卫的围追堵截,死后尸体被虎骑卫用马刀钉在土墙上,仅过去半个时辰,他们的尸体上就飞满了苍蝇……

对了,还有那锦衣华服的青年,他的尸身正慢慢发僵。

天毓山庄,人间地狱。

李潇潇和木渊藏身的院落外边,断了一臂的陈玄霸冲着虎骑卫邪魅一笑,“呸!孙贼,你陈爷爷还没死呢,谁敢上前来和你陈爷爷一战!”

段青骑马来到一众骑卒身前,铁剑上的血渍尚未干凝。

一个虎骑卫拎绳上前在段青耳边小声说道:“段都尉,此子名叫陈玄霸,是逆贼陈天南的小儿子。九个月前少将军领军剿灭陈家时,此子尚在燕地,侥幸逃过一劫。”

段青问道:“庄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除了这陈玄霸,院子里似乎还有两个活口,其他人都被属下们杀了干净。”

那骑卒顿了顿,又补充道:“天毓山庄后山断崖有一条小山险道,崔都尉率军杀进庄子时,山庄的妇孺就顺着小道下山去了。

属下调了五十虎骑卫去追这些妇孺,算算时间,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嗯,办得不错。”段青点头道。

言罢,段青骑在马上斜眼看着陈玄霸,可怜道:“好一条丧家犬,你说你逃去燕地,不好好地待在那儿,跑回来干什么?

你爹陈天南也算是南楚一代猛将,可惜他不识趣,邱将军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不要,非得站在韩昭的阵营里。

呵呵呵,要是十年前,韩昭振臂一呼,三军莫敢不从,可是这十年来韩昭退隐朝堂,不问军事国事,整个南楚谁还敢把他当做乘凉大树?

你爹呀,他就是个傻子!”

陈玄霸翻动手腕,千层雪的刀刃抵在地上,刃面对准了段青。

段青瞟了一眼陈玄霸的刀,说道:“陈家家传的宝刀吗?怪不得少将军派人搜遍了云麾将军府都没有找到它,原来在你手里。”

“呼——,”骑在马背上的段青长出一口气,淡淡说道:

“来吧,将门之子死在这小小的天毓山庄里确实委屈了。但老夫依令行事,不会因为可怜你就刻意让招。

再给你五息时间调调气,希望你能够让老夫领教一下你爹陈天南在战阵上独战北燕九员猛将而不败的刀术!”

陈玄霸踏出一步,双眼死寂,透露了他这一招的决绝。

“我爹不是傻子!”

少年嘶吼,拔地而起,抡圆了千层雪劈向段青。

以逸待劳的段青横斩一剑,刀与剑交错,战马上的老人纹丝不动,一团血雾“噗”地喷洒在他苍老的脸上。

战马下的少年气息已绝。

“段都尉,院子里还剩下两个人,一个断腿小丫头,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子。”

段青翻身下马,拾起陈玄霸手中的大刀后拎了拎轻重,随手扔给身后的亲兵,道:“是柄好刀!洗干净,给少将军送去。”

“遵命!”

段青按着剑柄走进院子,几株黄花连根带叶在地上打滚。

春风沁人心。

“当啷!”

硬物相碰。

段青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竟是一柄纹理似巨蟒盘旋的长剑刺穿了他的靴子。

弯腰握住剑柄,段青只感觉长剑冰凉,冷光幽幽,寒气冥冥,剑身上的巨蟒好像是活了一般要将他吞噬。

运气护住心脉和手掌,段青啧啧叹道:“好剑!”

“段都尉,这两人……”

虎骑卫的目的不言而喻,解决了屋里的两人,他们南下岭南的任务就结束了。

宝剑在手,段青的心情大好,他瞧了瞧血迹斑斑的李潇潇和木渊,施令道:“一个跛足少女,一个昏死少年,烧了吧,将天毓山庄一并烧了。”

说完,段青转身离去。

段青握剑骑马出天毓山庄,庄子外边,邱浩的右手在千层雪上缓慢抚摩着,眼神如痴如醉,“姑娘的肚皮温软如玉,神兵利器却冰若寒霜。

不过美人如衣服,换了一茬又是一茬,一个美人香消玉殒,三五年后又冒出十个八个绝美的姑娘来。

神兵利器就不一样了,拿回家里好好收藏着,偶尔让它见见光,即可存世千载。”

瞧着段青驱马接近,邱浩的眼睛从上到下把他扫了一遍,停在了段青握住的无鞘黑剑上。

“又是一柄神兵?”

邱浩兴奋地一问,眯上眼睛沉默了不久,又肯定道:“是神兵无疑了。”

杨小叔上前道:“剑身上是一条缠绕着的黑蟒,不如就以此命名。”

邱浩凝注着黑蟒剑,缓缓轻叹:“可惜。”

“可惜什么?”

邱浩望向火光冲天的天毓山庄,很认真道:“可惜不能看一看它的主人,名剑配名士,想必那人的武功不会太差。”

段青和杨小叔捂脸偷笑,什么时候邱浩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邱浩依然静静地望着势头越发蔓延的大火,他们要笑就随他们笑去,燕雀又怎能知晓鸿鹄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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