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范老师教课,走的是她打乒乓球的路子,大开大合,大抽大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让对手摸不着头脑,几个回合下来便溃不成军。
沙场驰骋惯了,现在赶鸭子上架当了老师,她的学生自然被她当成了对手。
范老师第一天上课是这么教学的:先杀气腾腾地把学生们扫视几遍,让他们心理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然后挥手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a”,教鞭一指,命令学生们跟着她念。
即没有开场白,也不解释学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学?学了有什么用?而是简单直接,直奔主题,学生们只管老老实实跟着念就是了。
念了几遍后,让学生们拿出本,照着黑板在本上写一百遍,边写边小声念。
她自已则溜达出教室,和邻班的张老师叽叽呱呱扯起了闲篇。上到国家大事,下到本县小情,大的政治动向,小的家长里短,唠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一直到下课铃响还意犹未尽。
这种教学招数,效果到底如何咱很难评判,反正智聪写了几行后精力开始不集中,脑子里胡思乱想,如同流水线上的操作工人,只管埋头机械地干活就OK了。
第二节课还是这个拼音,范先生先用教鞭一指,让学生们念几遍,然后让学生们再小声念着写一百遍。
她自己则从提兜里拿出毛针毛线,往讲台后一座,双手上下翻飞,织起了毛衣。
有好几个学生写得哈欠不断,大柿子干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作业本都让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泡湿了。
两天后学完三个拼音,她开始考试。
她在上面念,学生在下面写,她念一个,学生写一行。当然了,三个拼音她是打乱顺序随便念的,每一个都念了五六遍,究竟是怎么排列组合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楚。
然后,命令学生们排着队上来找她批。
批作业全由着她的性子来,觉得好的打对勾,万事大吉,该学生可以回座位坐着看热闹。
觉得不怎么样的手一扬,干净利索地“放鸽子”
至于看不上眼的,当然是两手一使劲儿,撕个稀零碎,然后玩“天女散花,飘雪飞絮”。
上了能有半个月课,智聪才知道学拼音究竟有什么用。
范老师的学生大多是死记硬背,生搬硬套的好手。像智晨这样能联想的,基本上是绝无仅有。
当时智聪家和大多数人家一样,最值钱的家用电器是一台又大又笨的收音机,对了,还有一样常用电器一一手电筒。
父母亲大概是怕收音机被孩子们鼓捣坏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听的,就把收音机放在箱子里,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那时停电是常事,即使不停电,人们也习惯了吃完晚饭就早早收拾收拾,关灯睡觉。
除了睡觉没有任何业余生活,所以,大柿子的父母才能打造出那么多柿子。
钻进被窝,智聪哥俩缠着母亲给讲故事。
母亲讲故事完全是应付了事,往往讲着讲着她自己倒先睡着了。
除了讲革命英雄人物的故事,她喜欢讲黑包公。
哥儿俩不愿意听这些听过无数遍的,或者是什么铡美案的,一个劲缠着母亲讲打仗的故事,男孩子都比较崇尚暴力。
母亲便给他们讲三国,母亲没看过《三国演义》,讲的大都是戏文和听来的故事。
因此哥俩只知道刘关张三结义,曹操刘备诸葛亮。江东孙权家的事儿一概不知,三国让母亲讲成了两国。
每天晚上讲着讲着母亲就睡着了,智晨也早就进入梦乡,只有智聪特别兴奋。
“妈,妈。”他把母亲给扒拉醒:“刘关张和曹操谁是好人呢?谁是坏蛋呀?”
“曹操是坏蛋,是个大奸臣,反革命分子,恶霸大地主。”母亲半梦半醒,含糊其辞。
“那刘关张是好人呗,他们参加革命了吗?当红军了还是参加八路军了?”
“他们那时候是古代,比你爷爷的爷爷的太爷爷还早,还没有红军和八路军,要是有,他们肯定也加入我们的队伍,打鬼子,除汉奸了。”母亲含糊其辞,接着拉起了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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