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儿说,没学到什么,毕竟是在学校,没有中断学业啦。
李明说,那时学校条件很差,我记得学校只有一排土坯房,墙壁是用土砖砌成的,屋顶上的黑瓦是本地土窑烧制的,这种瓦很不耐用,时间久了就会漏雨,特别是一到梅雨季节,经常是外面下大雨,教室里面下小雨。教室的窗户,只有框子,没有窗门,一到冬天,寒冷的北风从窗户吹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老师们用透明的塑料薄膜把窗户糊上,但糊一次管不了几天。屋檐下一道走廊,几根粗大的立柱支撑着屋檐的边缘。一根檩条上,悬挂着一口用废铁做成的钟,距离地面一人多高,小孩够不着。每天,听着值日老师敲响的钟声,我们上课、下课、放学。
富儿说,土砖屋就是这样,寿命不长。你们读小学的时候,学校已经做了很多年,屋子已经住旧了。
李明说,黑板是一块块木板拼凑起来的,涂上黑油漆,晾干后,放在木杆做的架子上,就成了老师写字的黑板。这种黑板质量很差,过不了多久,油漆开始脱落,字就很难写上去了。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才换成了水泥黑板。
李明接着说,学校的操场面积不大,是个凹凸不平的土场子。操场的边上做了三个水泥面的乒乓球台,两头做了木质的篮球架。我们年龄小,力气不足,很难将篮球丢到篮板上去,所以,我们更喜欢打乒乓球。我们都很守规矩,自觉排队争球,赢了上,输了下,绝不耍赖。
富儿忽然打断李明的话,对富儿说道,哎呀!说起你们学校的操场,我倒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一年,村里买回一台手扶拖拉机,叫我学着开,别处没有合适的场子,就你们学校的操场合适,但是操场上学生多,来来往往尽是人。有一次,我差一点把一个学生撞了,但是,拖拉机翻倒沟里去了,我受了伤,还好,皮外伤,命保住了。自那以后,我就不开拖拉机了。
李明对富儿说,操场上人来人往的,怎么能开拖拉机哦?你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这是哪一年的事哟,我怎么不记得?
富儿说,你可能没看见。那一年,我们塆的春兰刚刚高中毕业,她一回来就到你们学校去教书。
李明说,春兰我记得,她那时年纪不大,我们都不怕她,经常故意气她,有几次把她气哭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说到当年学校的老师。富儿比李明更熟悉学校的老师,每个老师家里的情况,他都清楚。他还知道,哪位老师是凭本事来学校的,哪位老实是凭关系来的。哪位老师教书教得好,哪位老师教书不行,等等,还说,李明你幸好没进谁谁的班。
李明问富儿,那时的老师都是民办教师,他们后来都转正了吧?
富儿说,这些老师基本上都是我们村里的,都是回乡知识青年,只有一个是下放知识青年,她早就回城里去了。那时的民办教师不发工资,由小队记工分。他们的待遇比我们种田人强不了多少,只是比我们少晒太阳,少吹风,少淋雨,不出体力。所以,民办教师还不是很吃香,有的教一两年书就不教了,能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个。这几个后来陆续转成了公办教师,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书没有白教。
李明长吁一口气,说,嗯,说句心里话,真的要感谢这些老师,尽管他们学历不高,有的仅仅是初中毕业,名气最大的是我们塆的土元老师,但他也只是在省城读过中专--------。
诶?李明忽然话题一转,问富儿,土元是不是还健在哟?
富儿说,还健在,已经八十多了。他跟女儿在一起,但他不是住在女儿家里,是住在女儿家附近的养老院里,女儿经常去看他。
李明问,怎么,老年痴呆了吗?
不是的。富儿说,他清醒得很,他是怕年轻人嫌弃他,他总是说,老人就应该跟老人住在一起。
对于土元的女儿,富儿是知道的,当年考进北京一所名校,读到博士毕业。土元常常在人们面前提起自己的女儿,塆里人都知道。
李明发出感慨,说,如果不是高考,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有几个上得了大学?更不用说读博士了。我们感谢高考,更要感谢这些启蒙老师,没有他们的启蒙教育,我们有可能像上辈一样,长大后就成了文盲或半文盲。
富儿拼命点头道,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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