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家,守余结了婚,守喜又吃上了皇粮,老甲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遇见老伙计也能说上几句玩笑话,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但是生活总是这样,在你不经意间给一点波折。也许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吧,显然,老甲的不太懂其中的哲理。
守喜刚结婚就央求着锦程给三弟找老婆,锦程满口答应。西头的人不太熟悉,锦程将目光锁定东头,你还别说,半年下来还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老秦家的二姑娘进了门,人家只提了一个条件,给孩子弄片儿地方单过,老甲的不敢怠慢,找到守喜商议,守喜也将本来要还贷款的钱掏出来,最终几个兄弟联手在老宅的西边盖了两间红砖房。老秦一家人也不嫌弃老甲的家穷,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是结了婚。
刚开始,日子就注定不平稳。首先是守才家添丁进口,按照习俗老人得分一份地给新人。其次,盖的砖房着实让守良家眼馋,当然守良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在家里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哪里有一来就住的比她好的道理。
一时间老宅里又硝烟四起。
老甲的像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左手倒右手,咬着牙、哈着气。烫得龇牙咧嘴的也没地儿扔,也不敢扔。守良媳妇已经表明态度,地是不可能给的,要是给地必须要给自己也盖个红砖房。这可难住了老甲的,清早早早出了门,一头钻进地里,低头寻着隐匿在禾苗中的小草。他偷偷地去了好几天媳妇的坟地,坐在那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他能想到就是逃避,不过他知道,这终归不是个办法,这个炸药包终究要炸开。这不守良来地里找过他好几次,说是跟他一起拔草。但老甲的能感觉到,大儿子的无话可说恰好印证了他的为难和事情的难办。
他没有料到,炸药包已经炸裂开了。
清晨,老甲的没有等到鸡叫就带了干粮出了门。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到地里清静清静。他离开没有多久,守良媳妇就堵住了二妹的门。
“俺给你说明了,这地谁也要不走!”
守才赶紧出来,看见气势汹汹的兰香站在门口拽住媳妇。“咋了,大嫂,大清早的?”守才笑着说。
“守才,你咋了吧想,你别把我逼急了,俺啥都敢——都敢说”兰香指着守才说。
守才听到这话,扭头就往屋里退,这可急坏了二妹。自己男人不替自己撑腰,一句话就吓跑了,这算啥事呢。二妹倒是不害怕,据理力争说:“大嫂,可不带这样的,分地是应该的,再说了爹和娘的地里含着几个兄弟媳妇的地嘞。”
“你别给我说这那,你瞧瞧俺的房子,风一吹四处乱晃,凭啥你来了都住红砖房。”兰香指着房子说。
“那,那你跟俺说不着,俺又没有给你要地。”
“切,别瞎哼哼,你要不要,爹能分地?”
“你拽疼我了,”秦二妹想从兰香的手中挣脱开,“守才,你管不管,拽疼俺了!”
二妹的喊声并没有使守才走出来。她气得直跺脚。哎,作为新媳妇,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呢,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秦二妹内心的委屈无处诉说,她能感觉到,自己丈夫并不支持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一时间她还不明白。她决定回娘家。
等她收拾好东西走出门,发现兰香正在胡同口得意地笑着等着她。“哟,回娘家了?有种就别回来”“哼,跟我斗,你还嫩着嘞”说完得意的笑了几声。
她没有反驳,叹了口气甩开包袱就向东走去。二妹越不反驳,兰香越觉得来气,非得气死你个龟孙儿,还敢给我嘴硬,恁老头儿……兰香提上鞋子紧跟在秦二妹后边。
秦二妹在前边赌气走着,刚拐了弯,从胡同里钻出来一个青年碰了她一下,身后的包袱摔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到这个青年油头粉面的,光溜溜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头皮上,若是没有经验的蚊子或者蝇子落在头皮上保准站不稳。一道分界线像是田地里的界限似的,将左右两块头皮均匀分开。这个人是村西头儿出了名的二流子,长得好看,没有经过体力劳动的磨练,和村子其他同龄人比起来年轻许多。这个人无所事事,几乎是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丁一饱”。秦二妹对这个青年也有耳闻,本能告诉她要远离这个人,可是,已经晚了,那个青年瞅着二妹年轻,嘴里边说抱歉边抢在她前边拾起包袱背在自己身上。“走,哥给你送家去”,秦二妹去拽包袱,青年却将包袱挡在身后。秦二妹羞得脸通红。索性丢下包袱小跑着离开。青年并不打算放弃,紧跟在二妹后边,她跑他也跑,她走他也走。
身后的兰香看到这个场景,心里乐开花,小跑着去家里叫守才。
“守才,守才,赶紧出来,快点!”刚到胡同口就大声喊着。
守才正准备出门,恰好碰到了从外边冲进来的兰香。“咋了大嫂?”守才诧异地问。
“快跟俺走”气喘吁吁的兰香来不及解释,拽着守才就往外跑。守才一脸迷茫的跟在后边,兰香见守才并不积极,扭头对他说:“恁媳妇跟咱村里的丁一饱在街里玩呢”“那个丁啥饱?”守才越问兰香越着急,气呼呼地给他说:“就是咱们西头的二流子”
听到这,守才撒开腿向前跑去,身后的兰香也不落后,两只手提着两只鞋紧跟在后边。
二流子来了兴趣,借助着包袱逗起来秦二妹,秦二妹去抓包袱,他就躲开,二妹怎么也抢不过来。守才看到这一幕,心中的火苗从左心房头霎时间烧到了右心房,瞬间整颗心都着了火。火苗映红整个脸。兰香看看对面再看看守才,心中乐开了花,心想,小样,足够你喝一壶的,跟我斗,嘿嘿……。
守才握紧拳头要冲上前去问个究竟,兰香坠着屁股不让他走。她知道,一旦守才冲过去问明白后自己就白忙活了,可不能让他走,兰香咬紧牙不松手。最终兰香还是没有拽住愤怒的守才。
“你咋了?”守才一拳砸在丁一饱头上,丁一饱被突然的一拳击倒在地,脸重重摔在地上,顺顺溜溜的头发也没有那么服帖光滑,蓬松杂乱地糊在头上,几绺头发盖住了眼睛,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惊讶地看着守才:“你咋打俺?”守才气呼呼地喘着粗气,没有回答他。旁边看热闹的人说:“一饱呀,你这当着人家老头儿的面调戏人家嘞,咋样,这铁砂掌……”“就是,就是,好好的走你的路吧,碰到了人家还调戏人家,打得你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守才算是听明白,自己冤枉媳妇,感情不是我看到的情况呀。他拾起包袱,拽着二妹回家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丁一饱捂着头蹲在地上,兰香看着散去的人群,心里有点失落,日他娘嘞,都不中用。呸——兰香朝着蹲在地上的丁一饱吐了一口痰也离开了。
最近几日,要强的兰香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又一个事情不能按照她的想法来,婆子去世后,她一度认为自己要当“家长”,目前看来并不如意。锦程表面对自己客客气气,其实并不买账,自己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现在更不好办,人家老头儿在县城上班,听说一个月挣不少钱,在她这是耍不开了。守才已经拿下,表面不说,内心里和自己一心嘞,就是她这个媳妇,来了不到一年,四处和我作对,你这土生土长的“本地货”又没有个县城工人,你牛气啥呢,看我怎么把你拿下。至于守余,等他以后结婚了也得让她媳妇听我的话,下次得给她来点狠的呢,一棍子夯死,绝不能有喘息机会,兰香在心里盘算着,总结这自己的过失。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们都得听我的,当大嫂的理应是家里的老大。看来真需要好好筹划一下,先从那个丁二妹身上下手吧。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让你们给我蹦,看你们还能蹦多久!
回到家吃了点饭,兰香把孩子扔给丈夫独自一人出去了,她要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这事儿一天不处理自己一天都睡不好,吃不好,得赶紧……。
坐在地头儿的兰香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了个万全之策。心烦意乱的她最后把心一横,准备实施她的计划。没办法了,就这个还行的通。
一刻也不能耽搁,她小跑着到了守才家。
“咋了?”守才嬉皮笑脸地问兰香。
兰香拽着守才就往屋内走,守才不好意思地说“这,这大哥在那院儿还”
“瞧你那龟孙样儿,俺今个有事情想让你帮帮忙,今个可没有兴趣跟你忙活”兰香白了他一眼说。
守才一听有事儿也把脸拉下脸看着兰香。
“明天你跟我去趟城里吧,俺想去大街上转转”兰香说。守才一听又要去城里瞎转就不自觉地紧张,攒的那点体己钱花的一分不剩,现在又要去,脸上显出为难情绪。兰香看着为难的守才,心想,日他娘了,还想让老娘倒贴呀,想归想,嘴上却说:“瞧你那点出息,你不用带钱,钱我带着嘞”。听到不用拿钱,心里马上乐开花,朝着兰香脸上就是一口。兰香抹了抹脸,骂了一句就快速出了院子。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管她呢,出点钱怕啥,哼,我还得从你身上赚过来。
兰香马不停蹄到了老丁家。“老丁大爷在家不?”
“谁呀”老丁边回答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嗨,大爷,今儿个冇去拔草呀?”兰香问。
“二妹她娘去地了,今个我有点事儿,她嫂子,有事呀?”老丁回答道,这个兰香气喘吁吁来到这肯定不是问我到底拔草不拔草的。老丁心想。
“嗨,也冇啥大事儿”兰香叹了口气说。
老丁不说话,等待着兰香往下说。
“哎,都——都不好意思给恁说,俺纠结了好久了,这二妹是个好弟媳妇,俺真是同情她嘞”兰香沉着脸,为难地说。
听到兰香这么说,老丁心里有些沉重,难道女婿有啥问题?老丁心想。
看着老丁着急的表情,兰香心里美极了,嘿嘿,一会你更着急嘞。兰香想了想说:“就是俺家守才,哎”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守才咋了?”老丁追问道。
“二妹怀孕时,守才经常去——去县城找,找那啥”兰香不好意思地说。
老丁看着兰香,心里明白了个大概,自己女婿耐不住寂寞,到县城去找小姐了。但是随即一想,听二妹回家说,这个大嫂可不一般呀,也不能全信。兰香看着老丁也没有个明确的态度,心中有点不爽。随即说:“你还不信了?明天中午到汽车站北边那个车站等着俺,俺领你亲眼瞧瞧。”听兰香这么说,老丁也相信了,焦急地问:“在哪个地方等?”兰香听到老丁的问话,心里乐开花,心想老丁呀老丁,等着瞧好戏吧。“你在车站门口等我就行,记住呀,十二点,错过了别说俺没给你说”
“中”老丁说。
“先别给其他人说呀,万一没有抓到,也不好看”
“中”老丁拍着胸脯说。
“那俺先走了,记住时间和地点”兰香出门后又叮嘱了老丁一遍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兰香说要回趟娘家,自己一个人吃完饭就出了门。守才早已推着自行车在桥头等候,兰香坐上自行车向县城驶去。一路上,兰香一句话也不说,守才也不敢问。
半个多小时,二人已经站在了城里的大街上,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兰香心不在焉地逛着。守才一如既往地跟在不远处。县城本来也没有多大,能避避眼就避避眼吧。
到了十一点,兰香说,咱们去车站那吧,俺想歇歇嘞,守才满心欢喜,按照之前的惯例,兰香说要歇歇就是去车站那的宾馆干那啥事儿,此时,守才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车子骑得更快。这次兰香把钱交给守才告诉他先去开房,她去买个东西。守才便一头扎进宾馆,脱光了躺在床上等待着兰香的到来。兰香见守才进去后便扭头向旅店西边走去。她听别人说过,那个地方有小姐。想到又要花钱,兰香心里疼得要命,今天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已经盘算好,给守才找个小姐,可不让他们真玩,玩不成又不用花钱。老丁呀老丁,你可要准时来呀,能不能省钱可是要靠你了呀。兰香心想。还算顺利,逍遥宾馆门口坐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兰香咬着牙走了过去说:“俺给那介绍个那啥吧”几个女人一听有了生意便都站起来询问情况,兰香撒谎说:“自己也是中间人,挣个小钱儿”,听到这,几个女人信以为真,随即让个子矮矮的南方女人跟着兰香出来了。
到了旅店,兰香才告诉她房间位置,她有自己的打算,要是真玩了那就真的掏钱了,现在她只需要演演戏。那个女人进入旅店后,兰香又撩起腿就向车站跑去,刚到车站就碰到了寻找兰香的老丁。兰香顾不上好看不好看拉着老丁就往旅店方向跑。
旅馆内,矮个子小姐刚进入守才的屋子。光着屁股的的守才满脸诧异,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老丁冲了进来掏出准备好的木棍一阵乱摔,守才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喊声。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切结束的又那么快,快到守才没有看清楚打他的人到底是谁。矮个子小姐趁机溜走,不久老丁也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躲在旅馆门口西侧电线杆后边的兰香警觉地观察着这一切。等老丁走过来,兰香叫住老丁:“大爷,抓住冇?”老丁余怒未消恶狠狠地说:“这个龟孙儿,俺不嫌弃他穷吧,他倒有钱玩这个”。兰香并未从老丁话中得到任何明确的态度,她继续问道:“以后咋办呢?”老丁也没有想好,一时间怔住了,离婚吧,孩子都有了,不离婚吧,女儿受委屈了。兰香见老丁没个主意,看了看老丁为难的表情说:“不是俺说你,要是俺的话俺一定让俺妞离婚,你都不着,俺亲眼所见邻村的男人找那啥,得了病全身都烂透了”,“这病还传染嘞。不信你打听打听,这叫啥来着,哦,叫性病”。兰香故意把听说的事情说出亲眼所见,后来又觉得不妥,男人得性病自己咋能看到呢,随后改口说道“俺也是听娘家兄弟说嘞”。这样老丁即便想问也问不出个究竟。老丁听完兰香的话,心里有些害怕,咬着牙说:“日他娘个龟孙儿,离婚”说完,把手中的棍子扔在一旁,急匆匆地回家去了。
守才才迷瞪过来,满身都是棍子印,红色的印记横的、竖的、斜的重叠的像蜘蛛网似的交织在一起。想要穿衣服,衣服,胳膊却伸不直,疼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脖子流向后背,所到之处像是油锅上煎着的白肉片,吱吱啦啦乱响。看到兰香进来,守才似哭似笑。兰香惊讶地看着守才,心疼地说:“这是咋的了?”守才也说不清楚,只说进来个女的,还没有问清她是干嘛的,就窜进来一个男人对我一阵乱打。兰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打岔说:“哎,穿上衣服赶紧走吧,别再是劫财的”。守才也不再说话,在兰香的帮助下守才穿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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