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约摸着恁家守全也就是说说气话,她那两口子哪里是干家儿,一到农忙打得鸡飞狗跳能干了啥活呢,不过,等他妮儿毕业了就不好说了,其他活都好说,一两个人都能干,就是这个打场最少也得三个人,一时半会散不了伙,不过,锦程呀,不能不——早做打算呀”福安娘郑重地说。
“俺着了——”锦程叹了一口气说。
“文徽娘啊,本来这事俺早就听说了,只是——你也着,俺不会嚼舌根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说说,这村里哪个人不清楚,恁守喜在这家里填了多少冤,出了多少力,到现在过不上来了,谁都嫌弃嘞”,“你也得防着恁家守良,不安好心呀,俺瞧见过好几次他们几个人在晓仁家嘀咕事儿嘞”福安娘言辞恳切地说。
锦程能从大娘的言语里感到真诚和关心,这么多年邻居处下来,对彼此都有个了解,大娘绝不是嚼舌头的人,她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内心里早已波涛翻滚,她告别大娘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事儿肯定不会是无中生有的,要是别人说俺还不信嘞,大娘都说了,锦程才认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后果。几个人到底商量啥呢,不得而知,算了,自己就算是想破天了也猜不到别人心里。
锦程决定去五弟家看个究竟。门没锁,锦程进了院子。
“天都黑了也不开开灯”锦程边走边说。
“谁啊——”屋内李英操着一口四川味儿的话问道。
“我——”锦程边回答边掀开门帘进了屋。
屋内,五弟和李英正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电视。李英想站起来迎一下锦程,被守全一把拽到沙发上。
锦程看到这一幕,内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事是真的呀,她在脑袋里反复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一家人哪里得罪五弟了呢。
电视正在播放乡村爱情,两口子眼睛看着电视不去理会门口站着的锦程。锦程也觉得尴尬,往前凑了凑,看着电视里的情节。
“这是瞧到第几集了呀,呵呵,刘能娘也够有意思嘞”锦程说道,她想借着电视里的情节跟守全说说话,谁知道对方根本不去搭理她。
一阵风吹过,门口的门帘发出啪啪的响声,电视里突然刺刺拉拉地没有了信号,整个屏幕闪动着雪花……
风停了,屋内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李英看看丈夫再看看门口的锦程。停了一会,守全扔下手中的遥控器站起身来径直出了屋。
屋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你给我瞧瞧有信号冇!”
“冇——冇——还冇嘞!”
“嗯,有了——又冇了,你几把慢点——转”
“有了——中中中——啦”李英冲着屋顶喊道。
从屋顶下来,守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守全,咱商量商量着收秋的事儿?”锦程吸了口气问。
“那有啥好商量的,今年先这着干吧”守全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说。
“中,那俺先回去了”锦程说了句便从屋内退了出来。
“走了?”
“走了!”
“呵呵呵——”
“真是够冇脸嘞!”
屋内传来的对话彻底摧垮了锦程她的防线。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哥跟嫂子呀,锦程无奈地想。她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冷落,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受这样的待遇,更何况这种冷眼还是自己倾力帮助的亲人。
凄冷的月光下,草丛里传来蛐蛐的叫声,吱——吱——吱——
农村的夜总是在不经意间走来,悄悄地笼罩了整个村子。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从树上透过来的微光有一束没一束的打在胡同旁边斑驳的墙上。脱落的墙皮,凸凹不平的墙面更加显得凄凉。锦程猛然地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改变。昔日的此时,应该是农村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端着碗蹲在门口享受着食物给他们带来的满足。或者三三两两的人走上几步,聚在一起,边吃饭边谈天说地。不知何时,这种场景已经不复存在。锦程沿着胡同一路走来,她发现到门口的平台早被掀翻倚在墙角。
农村还是那个农村,农村又不是那个农村。不仅村子发生了变化,人也发生了变化。之前总是对县城充满了向往的年轻人不再满足县城的诱惑,农闲的时候他们早已分散到了祖国各地的一线城市。那里的高楼大厦,那里的人文情怀都影响着这一代年轻人。不过,这一点,锦程还没有发现,她还沉醉在昔日的单纯的回忆中。
她不明白,甚至有些忧虑。她还有许多“课”要补,这也许需要很多时间。
锦程从家里推着车子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村口高速公路的桥上,锦程向西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笔直的高速公路和北侧的明如灯带的皇子河肩并肩向西蔓延,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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