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白沐莞和叶诗莹方才闲话不久,王权便来了。

“殿下说后花园明月湖上的荷花开得不错,特意吩咐奴才引白小姐前去欣赏。”

叶诗莹垂眸一笑:“我刚好有些疲乏,正想歇下午睡。既然殿下恩典记挂,便有劳王总管替我招待沐莞。”

王权连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白沐莞虽然心中诧异,但见叶诗莹已经默许,她自然不能拒绝。

“白小姐这边请。”说着,王权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顺便暗自观察白沐莞的神情举止。

现如今朝中上下对白沐莞此次进京破例被封四品将军的事情议论纷纷,褒贬不一。有人说她小小年纪便能英勇杀敌,着实是值得嘉奖赞许的巾帼英雄。又有人称,自古女子进军营便是死罪,漠北大将军让女儿领兵完全是居功自傲,不将祖宗规矩放在眼里任性妄为。

任凭旁人如何议论纷扰,白沐莞皆不放在心间。天子之举,无人敢质疑。只要白家如今深受天子庇佑,天子倚仗战神白展毅为天玺朝镇守一方太平,纵使外面再多风言风语,她只不卑不亢权当笑话听。

待踏出秋水阁,王权似有意无意开口笑道:“京城的荷花每年夏日都开得极好,眼下虽是初秋时节仍不逊色。想来白小姐随大将军在漠北戍守多年不曾见到荷塘美景,老奴这就陪您去走走。”

白沐莞礼貌性地笑应:“多谢王总管。”

“老奴不敢当您言谢。”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仆连忙摆手陪笑。

东宫后花园处处景色皆是生动精致,枫叶如火,繁花似锦,骄阳被树荫遮挡,光线倒是不显刺目。波光粼粼的湖面荷影莲动,菡窰发荷花,红幢绿盖随,荷风送来轻柔香气。

对于久居漠北的白沐莞来说,的确稀奇京城里的一草一木,何况是东宫府邸内的奢华灵巧。许是因为她骨子里尚存几分孩子气,脸孔明丽如艳阳的少女像刚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呼雀跃,活泼娇憨的模样甚是可爱。

“小姐快看,那只花蝴蝶好大好漂亮!”白沐莞的贴身丫鬟香云也兴奋得扬手遥指不远处于花丛中来回盘旋飞舞的蝴蝶。

“是呀,真漂亮,我去捉住它。”说罢,少女轻快的笑声宛如银铃阵阵响起。

按照太子事先吩咐,王权只负责将人引到后花园,故而在她们主仆俩没有察觉之际,王权已悄然离去。

等到白沐莞回头恍然发现王权不在跟前时,她越发无所顾忌欢欢喜喜同香云肆意嬉闹起来,无拘无束宛如她们从前在大草原戈壁滩时那般自由自在。两个年轻少女径自绕着湖边一路奔跑嬉戏,又回身转圈旋舞。

“小姐,奴婢去给你捉几只蝴蝶玩!”香云的声音渐行渐远。

白沐莞摇头笑笑也没在意,直到被突如其来的锦衣男子挡住她的前路。

少女皱了皱眉抬头看去,此刻立于她面前的男子墨发如黑缎高高束起,只余下鬓角几缕随风飘逸。五官宛如精雕玉琢般完美得近乎不真实,不浓不淡的剑眉入鬓,深邃的眼眸安然无波藏着三分笑意,那张菱形的薄唇似笑非笑。

白沐莞扬起稚气未脱的明媚面孔,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狐疑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慧黠如她,怎可能猜不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能独自一人行走于东宫后院的男子,除去府邸主人当朝储君还能有谁?

此时站在红枫树下的男子确实是宇文晔不假。

低下头,他用漆如夜空的星眸同样认真注视如花苞般初绽的少女,她娇小的个子才刚到他胸膛的位置。原本就期待许久,今朝得见他更增了兴趣,不禁挑起剑眉,唇畔也扬起好看的弧度:“我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少女故作瞠目一惊,接着反应过来行礼参拜:“臣女白沐莞拜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方才四目相交片刻,少女心跳如擂鼓,面颊仿佛被胭脂染红。他生来比女子更出色几分的容颜在这一刻镌刻进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今后再难自拔。以至于许多年后,当她回忆起今日初遇的情景时,他宛如天人之姿的俊美仍旧清晰至极。

只见宇文晔单手扶起她,含笑挑起话茬:“时间飞逝日月如梭,不知白姑娘是否还记得本太子?”

白沐莞怔住,飞速运转大脑直到记忆闸门打开,忽然她一拍脑门忍不住笑道:“臣女依稀想起来了,臣女幼时随母亲入宫见过殿下,殿下当年好像抢过臣女头上的珠花扔进御花园池子里。”

“是么?”宇文晔故意拖长尾音促狭问,“你只记得我扔你的珠花就没记得旁的事儿?”

时隔那么久,白沐莞一时真想不起那么多,脱口而出问:“还有什么事?”

宇文晔低声笑道:“我十岁那年说过,待我长大要娶你为妻。”

他此言出口,白沐莞登时满面羞赧,深深垂下头,语塞得不知该如何接话。明知道只是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旧事重提仍然十分尴尬,毕竟若在民间他们的身份已经是表姐夫和小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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