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离靠山村只有十多里地,又是国姓,比靠山村这种杂姓村子要富裕多了,庄子里有三百多户人家,人丁兴旺,而且,没有一家茅草房,最差的都是泥墙瓦房,庄子里设有族学,不管男女,到了五岁就可以送去开蒙,周边村子没钱,但孩子有读书天分的,也可以免费去上族学,当然,伙食费还是要自己掏的,去年族学还出了个举人叫赵光兴,是赵光和的亲弟弟,当了这丘县的县丞,所以赵氏一族在周边就更有名了,镇长和保长都得给赵家面子!
村长和柳二牛带着全村三十几个壮劳力和十几个最会吵架农妇,前面赶着村里唯一的一架牛车,后面的有独轮车的推独轮车,什么都没有的就挑着空箩筐,妇人们都背着大背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赵家庄的牌坊前!
刘明看着牌坊上赵家庄三个大字低下头眼里划过一抹讽刺,自他当上村长的那天起,就晓得这赵家庄是他惹不起的存在,每次来了都感觉比赵氏矮了不止一节,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再次站在这牌坊下,却发现这赵家庄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到一刻钟,赵文武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镇长和地保,赵氏的三个哥哥也在,还没等赵文武开口,长得五大三粗的地保就站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们这是干甚咧?!想造反啊!?”
柳二牛他们没想到一来,地保就给他们扣了顶造反的帽子,刘明摸着腰间的烟杆上前一步朗声道:“造反我们可不敢,我们今天回来是解决靠山村跟赵家庄还没了结的私事,既然保长和镇长今天中午做了见证,这是刘明今天回去写的字据,麻烦二位签个字,画个押,也好让我们安心不是!”说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柳二牛就从牛车上搬下来一根长条凳,放上两张写满的字的纸,再拿出以前柳卓礼用过的文房四宝摆上!
“这....!!”镇长和地保脸上一僵,互相对视一眼后都不敢上前,开什么玩笑,这有些话可以说,即使被人听去了大不了不认,这字是万万不能签的!
见二人真的不敢签,靠山村的村民都怒了,刘明心里冷笑一声,看着装相的地保朗声道:“镇长,保长,你们二位尽管放心的签字,我们这两张字据写的是赵家庄欠我们靠山村粮食的借据,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只是我们村是受欺负的一方,我们村的柳二牛,他白白的帮那奸夫赵光和养了七年的儿子,现在被那贼婆娘偷走了全部家当,整整一千两的银钱,家里现在一穷二白,就剩三妞抢回来的三个铜板,还请镇长和地保给我们做主,让他赵光和还有赵氏的娘家人赔钱!”
柳二牛在旁边红着眼睛补充道:“还有赵氏那个贱人每年拉回来给她娘家人的粮食!谁能想到,我柳二牛空有十亩良田收租,女儿常年都吃不饱,每年还要花钱买粮才够糊口!”
柳二牛的话让赵氏的三个哥哥怒了,赵二郎捏紧了拳头大声道:“胡说八道!柳二牛!!我赵家也是耕读之家,会欠你那点儿粮食钱?!”
“耕读之家?!”柳二牛凉凉的道:“是啊!说得好听,耕读之家,你们三兄弟一年到头的读书参加科举,连你爹,我以前的岳父大人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科举费钱哪个不知,你们三个考了这许多年还是个童生,要不是三个姑姐嫁得好,每年偷偷补贴娘家,还有那贼婆娘每年从我柳二牛家里给你们拉回来的粮食,就凭你们家的十亩坡地十亩旱田能供得起你们三个连年考试?!”
一句话堵得赵家二郎脸涨得通红,赵氏的人读族学不要钱,他们三个的确每天都在读书!
这会儿,连镇长和地保都开始同情起这个倒霉的男人来!
“刘明....!”赵文武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
“赵族长,你喊我们村长作甚?!那赵氏的奸夫本就是你们赵氏本家的人,这一点她娘家人肯定是知情的,当初定亲的时候那么急,肯定是娘家人发现了端倪,他们就欺负我们二牛老实,赔钱!”
“赵氏那个贱人!嫁给二牛整整八年,肚子里就蹦出来一个野种,还每个月都要回娘家,一住就是三五天,试问,哪家的媳妇是这样当的?!那个贱女人明显是不想跟二牛好好过日子,当我们二牛是冤大头嘞!赔钱!”
“卓礼在柳家,二牛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一年到头都是细粮,吃得那个野种每天都要见肉才肯吃饭,连煮鸡蛋都嫌弃,再看看她赵氏是怎么对三妞的?!三妞住的是柴房,吃的是他们母子剩下的刷锅水,每天还只给一顿,明明没有那么金贵却拿我们三妞当丫鬟使,打得她浑身都是伤,十二岁的姑娘了,看上去只有七八岁,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呜呜呜......镇长,保长,你们定要给二牛做主啊!”
“保长,保长,你定要那姓赵的奸夫赔二牛的钱!要不然我们明天就上汴京,让那汴京城的贵人都晓得这赵家庄是如何欺负人的!”
“就是!明明不占理还躲着,就该抓那个奸夫沉塘!我们明天去汴京,跪城门!”
“镇长啊!你们定要给我们二牛做主啊!”
“保长……!”
一群老娘们儿越说越激动,冲过去用大背篓把镇长和地保围在中间,两个靠山村的男人把长凳抬过去小心的架在背篓上放好,做了个请的姿势,镇长和地保哪里见过这阵势,慌忙中看了两眼,见真的只是借条之后,连忙签字画押!
签完字,被放出来,保长和镇长同时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长的舒了口气,刚才被一群泼妇用背篓围着,差点儿没把他们挤死,打又不能打,回去还不能拿出来说,丢人!
“泼妇!泼妇!真真是有辱斯文!”赵文武气急败坏的大声道,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刘明是个奸诈的!
终于办成了一件事,刘明把两张借据拿在手里轻轻的吹了吹才道:“啥叫斯文?!我们又没读过书,只晓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现在,那奸夫的家人在哪里?!我们二牛帮他养了七年的儿子,折算下来他该陪给我们七千一百斤细粮!还有赵大郎,你们家这七年每年从二牛家拉走两千斤粮食,算下来一万四千斤粮食,还有被赵氏那贼婆娘偷走的一千两银子,赵大朗,你们要是暂时没有可以问族中借,总之,这些粮食我们今天统统都要拉走!”
“胡说八道!哪有这么多?!”
赵文武抬手制止了赵二郎,站在原地冷笑一声道:“赵光和一家人今天早上就跑了,那春花已经被本族长剥夺了姓氏,现在已经不姓赵了,她做下的事与族中无关!你们要钱要粮,自己去找人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村蛮子就是想借柳二牛的事敲诈,他赵文武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见赵文武看向自己,地保吞了吞口水没有出声,镇长咬牙帮腔道:“就是!刘明啊,事情是他们两个人做下的,要赔钱赔粮的你们去找他们,莫来赵家庄捣乱了!”
赵氏的族人也站出来帮腔:“就是!你们这帮泥腿子!想讹诈,门儿都没有!”
柳二牛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赵氏的娘家人,见赵三郎在人群里帮腔,抄着手挑眉道:“说得好像你们赵氏不是泥腿子似的!卖女求荣,说的就是你们赵家!”
一句话,赵氏族人哑火了,没办法,人家站着理!
赵文武一推二五六,刘明也不生气,制止了愤怒的村民站在原地说了句:“国姓啊!真会笼络人心,连镇长和地保都站在他们一边,我们这些泥腿子真的惹不起,只好上汴京了,好在离得近,不过这临走的时候,有个疑问已经埋在刘明心里已经好多年了,现如今这天下都是太祖打下来的,敢问赵族长,你们这支赵氏是太祖之下哪一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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