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秦衍来了兴致,难得出府一趟,携着侍从去了天桥。
陇京繁盛,天桥临近皇宫,除了常来常往的平民百姓,有的是来自贵族皇室的公子姑娘们时常来往溜达,人口流量是别处的几倍。因着要满足这些眼光与众不同的金枝玉叶,街边卖的东西不仅精贵不少,样式也多,连带着摆摊小贩的穿着都开始讲究了。由此便带动了一方发展,春/宵楼所在的昌平巷热闹归热闹,却没有这么挨山塞海似的,放眼望去一片乌压压的脑袋,夸张些说,大冬天也能给人摩肩接踵地挤出一身热汗来。
若是成群结队地上天桥走一圈,没几步就能被冲地七零八散了。
比秦衍大不了多少的小侍从走在上面,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秦衍,唯恐自己一眨眼的功夫走在面前的就能换个人,那紧盯着秦衍的背影目呲欲裂的样子就像恨不能拿根绳子,把自己和自家公子紧紧绑在一起才放心。
那目光让秦小公子如芒在背,玩都不自在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秦衍一转身,不由分说的拉住了自家小侍从的手,语气里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无奈:“这样可以了吧?阿川,不许再盯着我,你盯的我难受。”
侍从被他这下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抽开——主子拉着奴才,怎么说都不合规矩,他一动,秦衍就侧过了头,道:“别动。”
侍从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终于不再盯着他了。
秦衍少年心性,虽然贪玩,但也还不至于到活蹦乱跳人来疯的田地,安安静静地在路上走,看见什么东西,觉得新奇有趣,拿一拿看一看,连笑都是抿嘴不露齿的。
清矜的少年即便是在人山人海里也没失了与生俱来的风度贵气,独独牵着另一个少年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违和。
原本该是一派人间烟火旺的其乐融融,谁也没注意不远处正有一匹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当街撒泼起来,马背上的人看似拉紧缰绳,实则不动声色地调转了方向。
那马死蹄如飞似的冲进天桥的人群里,一路万钧无阻,横冲直闯,沿途掀翻了几个摊位,直直朝着毫无所觉的秦衍撞了过来。
侍从比秦衍反应更快,本能地箭步上前想替他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秦衍和侍从拉着的手猝然断开,他被人抱在怀里转了个圈,脑子被吓的一片空白。
那是个女人。
个子已经不算低的少年被那人紧紧抱在怀里,她的下巴就在他的头顶,整个人都被密不透风地裹进一片温暖里,还没从方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
爱情和危机同时让人措不及防,动心似乎只在堪堪一瞬间,少年缓缓抬头一望,正和那人对上了目光。
侍从在不远处目瞪口呆,越站越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好大一会儿都没敢上去打扰。
秦淮听完全过程后,反应是这样的:“……”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半晌,宠辱都不惊的秦世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他就和那人来往了将近半个月,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什么都要和她成亲?!……这么草率?!”
秦徽看着一点都不想点头承认。
“倒也不是非她不可,”长了个操心命的秦家二姐叹了口气,“阿衍的意思是,若是我能同意,他下半辈子便托付那个人了。若是我不同意,”她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我不同意,他就和那人私奔。”
秦淮:“……”有区别吗?!
她被“私奔”两个字砸地嘴角抽搐连连,简直不能相信这是那个无欲无求的堂弟说出来的话。
秦徽刚开始也是和她一样的反应,现下一股脑说出来,倒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秦淮道:“那个女人呢?是个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无家室,都清楚了吗?”
秦徽想了想,把方才秦衍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扒了下来:“年龄二十有六,姓覃,是个单枪匹马的江湖人士,几天前刚到的陇京。本家似乎是在琼阳一带,只不过已经没什么人了。”
“没什么人了,”秦淮皱着眉,觉得自己这一天下来的表情似乎也太多了,“既然如此,即便你答应了,那要怎么嫁?”
秦徽言简意赅:“入赘。”
“……”
秦淮笑了一声:“那正好,我见阿衍身边跟着的那名侍从倒是忠心耿耿,还在想着让他陪嫁过去,现在倒是不用操这份心了——什么时候开始操办?”
秦徽:“就这几天吧。”
陇京之外,断肠崖十三庭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自禁地而起,把那个门徒谈之色变,退避三舍的鬼地方烧了个干干净净。
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几日前被人一通打乱折腾的遍地狼藉早已没了,在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东西被岿然不动地摆回了原位,不幸牺牲的便被新的而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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