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倓说完那句话就走了。

其实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秦岫……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心虚,从始至终,他心里就堵着一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气,纠结又堵劲,一边放不下这个人,一边又不想轻而易举地原谅她,秦岫死的时候他顾不上这么多,可是她现在活了过来,谢倓那口气于是也跟着堵回了心里。

毕竟喜欢她,并不妨碍不原谅她。

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原本只是想着来看看她就走,可秦岫朝他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措不及防地抱在了一起,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心里不是那么难过了,于是一时没有忍住,冲上来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虽然早就料到可能是他来了,听见他的声音,秦岫还是愣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谢倓已经缓了过来,然后慌里慌张地放开了她,后退一步,欲言又止了一下,转身走了。

秦岫还站在那里,突然就感到背后一空,她试探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没人应,唯一的声音只有屋外的风声,秦岫抿了抿嘴,没由来地感到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所以他其实从方才起就在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从领她去沐浴,到撩她的头发,给她裹浴袍,这期间他连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默默地待在她身边。

为什么不告诉她?

是不想让她知道是他来了吗?

秦岫原地闭了一下眼睛,总觉得此时此刻,她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一定要非做不可。

她想见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这莫大的希冀起了作用,原本要足足恢复两个月的眼睛,居然一个月不到便差不多如初了,秦岫是在一个早上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能看见了,她甚至来不及欣喜,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飞速洗漱完毕,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去了王府。

谢倓曾经说过他有赖床的习性,算算时间,估摸着这时候还在躺着呢,秦岫二话不说径直朝他卧房而去,

谢倓正躺在床上,自顾自地默默发着呆,双目无神,盯着床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骤然听见声音,他放空的思绪被打断掉了,眼睛一下子恢复了焦距,朝门边望了过去。

然后他愣了一下。

秦岫来的急,喘着气把门关了上去,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两个人隔着纱帐对望,谢倓的脸色飞快地沉了下去,冷声冷气地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见你,”秦岫说,“……顺便认错。”

“认错?”谢倓冷笑一声,“这话好笑,你做错了什么?你有什么错可向我认的?”

秦岫沉默了一下,谢倓说完这话,立刻发觉到自己身上的尖刺又轻而易举地被她挑了起来,他顿了一下,有些懊恼和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勉强压着脾气道:“行了,你没错,赶紧走吧。”

秦岫上前一步:“我……”

谢倓突然抄起枕头砸了过去:“我让你走!”

那枕头一下子飞着冲出了闭合的纱帐,不偏不倚地落在秦岫身上,秦岫生生挨了这一下,躲也没有躲。

然后她弯下腰,轻轻地将那个枕头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土,随即抱在怀里,默然不语地低着头,模样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谢倓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简直快被她气哭了。

“你去了我家,还抱了我,”秦岫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还骂我混蛋……这些都不算数了吗?”

谢倓:“你答应我的事,不也没算数吗?!”

他带着眼泪笑了一声:“我知道,在你心里,什么都比我重要,秦徽比我重要,顾衡比我重要,我恨的就是你这副样子,把别人看的比我们俩都重要,却把你自己的命和我的感情看地比地上的泥土都轻贱。”

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心里难受地无以复加,声音颤抖:“我也知道,就算我不和申越清定亲,我也不值得你活下来,只有死人才能让你放在心上记一辈子,不是吗?”

秦岫的嘴唇苍白,说不出话,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自己犯了怎样一个大错。

“先说后悔的是你啊,”他带了哭腔,“凭什么你就能什么都不顾地去死,我就要留下来为你伤心。”

秦岫抱着他的枕头往前走了几步,拉开纱帐,将枕头放在床上,然后慢慢地朝他伸出双臂,见谢倓没有要躲开的意思,才终于大着胆子把他收进了怀里,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说让他别哭了,她拢着男人的后背,让他紧紧贴着自己的心口,鼻子止不住的酸涩:“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错了。”

谢倓终于忍不住了,埋在她怀里一边哭一边道:“你可恶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秦岫:“好,好,我可恶,我该死,不原谅就不原谅,你打我骂我我都受着,都由着你。”

她早就向他低头了,而今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妥协。

以前是身不由己,走过鬼门关的人似乎总有那么一种看淡世事的孤勇,从前她连喜欢一个人都畏畏缩缩,总是怕这个怕那个,而今居然觉得,除他之外,任何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失去过很多东西很多人,现在连命都失去过一次,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倓终于算是哭够了,泪水把秦岫心口的衣衫都染湿了一大片,他直接翻脸不认人,把秦岫往外一推:“好了,你走吧。”

秦岫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你让我往哪儿去?”

“你爱往哪儿就往哪儿,”谢倓瓮声瓮气地背对着她说,“反正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也不必拿什么花言巧语来哄我,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我的喜欢只会妨碍你,是你的累赘,你不是一直这样觉得么?”

见他越说越离谱,秦岫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之间有些想笑:“……原来你这么喜欢多想啊?”

谢倓回头瞪着她:“你敢说我讲的不是真的么?”

“不敢,可……”秦岫叹了口气,“的确是假的。我从不觉得,你的喜欢是妨碍我的累赘,恰恰相反,正是为了你的喜欢,我才有了摸爬打滚的理由。”

“在我没有任何能力来承受你的喜欢的时候,”秦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低低地说,“我只想把它藏起来,如果过早拿出来,那就只会毁了它,我没有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想给你任何的压力,也不想让你彻底栓在我身上,连一条退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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