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再有半个时辰才至训兵的时辰,这个时候,新老战士们都该在休憩才是,个别站岗值夜的士兵也应是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小幅度走动,万不该有如此混乱的景象。

“这是做什么去?何事如此匆忙?”萧清和厉声叫住他们一行人。

几个胆子小的人认出了他以后立刻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没见过的人自然不会被他唬住,照走不误。

“你们几个!”萧清和决定今日树树威严,要不然他这军衔还真不知道有何用处,“怎么,什长这一阶品还不够资格管你们不成?”

几人闻言顿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立马回过身来跪地请罪,一脸惊恐的表情足够他添油加醋地拿去跟宗政叙炫耀几轮了。

“起来吧,”萧清和亦无意为难他人,大手一挥,总算尝到了一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滋味儿。

“发生了何事?莫要慌乱,细细说来。”

“回什长,”其中一个人仍低着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听闻昨儿个夜里有敌军潜入,数量不少,引起不小的骚动。”

“人可都拿住了?”萧清和很相信长镇的能力,这句话问得也十分随意,仿佛拿住几个人是理所应当。

“此番正在秦将军的营帐中审问呢!”此人话语中带着难以隐藏的激动与骄傲。

长镇军的确是值得每一个北祁人骄傲与自豪的存在。

“既然人已落网,你们这大清早这般慌乱是做甚?”他面容严肃,声音也不失威严,“芝麻大的事情就叫你们乱成一团,堂堂长镇军战士,成何体统!”

几人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羞愧难当,一言不发地等着什长发落。

萧清和微眯着双眸,犀利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秦将军可有邀请你们前往参观?”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秦将军可有说今日训练不必进行了?”萧清和左咄咄逼人地问。

气氛更压抑了,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萧清和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开口道:“行了,都别杵着了,我会告知各伍长组织训练,都归队。”

“是!”

几人散得比簇拥着去秦白水营帐那会儿都快。

萧清和望着那几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天,怕是要变了。

“秦老头!”萧清和人未入帐,声音已经震得秦白水翘胡子了。

他抖落一身风雪,双手合十搓了搓,又哈了口气,见案上放着酒壶,眼前一亮,不管不顾地抓起来,喝了几大口,觉得口中干渴终于解了,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听闻昨夜有敌军潜入,数量还不少,都说在你这帐中审着,怎么不见半个人影?莫非那几个小兵诓我不成?”

秦白水顺了顺气,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成日咋咋呼呼不成大器的混球给气死。

“放下!”秦白水厉声喝道。

萧清和撇撇嘴,乖乖将酒壶放回简陋的木案上,“不就是一壶酒嘛,小气鬼喝凉水……”

“没大没小!”秦白水看重尊卑等级,坚守长幼有序,全军上上下下对他服服帖帖,唯独对这个丞相家的小少爷束手无策,骂不听,打不怕,脸皮厚得赶得上护城墙。

“你比我也长不了几岁……”萧清和小声嘟囔。

“放肆!”秦白水感觉每次一跟这混小子说话就又要折寿几年,“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你是你是,”萧清和已经习惯了秦白□□声大雨点小的性格,一点儿都不怵,单手一撑,坐到他面前的木案上,摇晃着双腿,催促道:“哎哎,秦老头,说说呗。”

“我可有说过今日的训练不必进行了?”秦白水瞪他。

这话,怎么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我有说过你可以过来围观我审人?”

哦,这是原模原样将他的话照搬过来啊……

“我可有……”

“没有没有,”萧清和连忙摆手,从案桌上跳下来,一边往帐外走去,“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墨迹,小气,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别人。”

萧清和气呼呼地撩开帐布,动作粗暴带着小孩子脾气。

“萧清和。”秦白水出声叫了他一声,声音里难得的平静,因为难得,所以显得有种不同寻常的压抑。

秦白水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反正自萧清和入军队以来,未曾见过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样子,练兵之时,时常是暴跳如雷,厉声呵斥,未露过好脸色,对他更甚,秦老头大半的烂脾气都是发在他身上的。

萧清和顿足,并未回话,甚至没有回首。

秦老头静了会儿,指节毫无章节地敲击着桌面,“战事欲来,你怕不怕?”

他是实实在在地在问这个问题,并无嘲讽之意,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萧清和于他,如自己大器晚成的儿子一般。

他望着他成才成器,所以待他严厉,同样,萧清和若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他定也是不舍得的。

若他当真惧怕战事,不如早些归家去,定个良辰吉日,娶个清清白白懂事的好姑娘,老来儿孙绕膝,寿终正寝,这样的一生,虽平庸了些,到不失为祸起战乱时期最好的追求与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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