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子和然明心道:“不好!”
忙三步并做两步奔至门首,拉住一个门房老家人问道:
“府上谁人没了?”
那老家人跪在地上滴下泪来道:“家中老夫人昨日没了!”
卧子和许颍川心中一沉,舒章叹了一声,那老家人也是见过然明等人的,显见他们是访友,却不料换做了吊丧。只得拿了几条显见是才拿白布裁成的孝巾道:
“老夫人昨夜戌时没的,现下才发了讣告,一应孝衣绖带都还未曾备得,老爷一夜痛哭不曾合眼,几位爷劝劝吧!”
然明心想既是知交,此刻也不必太过讲究礼节了,便让跟着的家人去城中重新办吊丧的礼来,将那孝巾系了,先去看看牧斋。
四人进得大门,转过影壁,便见院中数十人正乱忙着,搭棚子裹帷子铺芦席打麻绳……好不忙碌。
四众一径来至正厅,便见一瘦削男子散发跣足,披麻戴孝,跪在棺材旁哀哀欲绝。
旁边端着粥的老家人瑞安见了然明等人忙跪下了,然明让他去了,方走近牧斋身旁扶住他的肩道:
“牧翁!”
牧斋转过头来,双目含泪,瘦削的脸颊上颧骨凸显,然明惊道:
“牧翁……”
卧子曾拜见牧斋数次,名扬海内著作等身的牧斋从来都是神采奕奕,雍和中雅气度不凡,此番竟如颓废老人,心中着实难过,怕牧斋看到更难受,忙别过脸擦去眼泪。
“然明兄、颍川君、卧子、舒章……你们来了……”
许颍川握住牧斋双手道:
“牧翁节哀,若哀思过度,老夫人神明未远,莫令她伤怀啊!”
牧斋泪如雨落,挣扎起身,卧子忙扶住牧斋双臂,触手是骨却身躯沉重,毫无支撑身躯之力,心头又是一酸。
瑞安领了诸人到东边耳房内坐了,牧斋伤感道:
“少时家母纺绩贴补家用,俭朴度日,我时常长夜读书,案头却多置糕饼果食,累累与笔墨杂贮……母亲劳累如此,我却屡举不第,母亲举债以供,及至要卖故宅,我愧对先人,母亲却道:我儿它日,未尝无大宅也……”
许颍川点头叹道:
“老夫人真女中豪杰,此等魄力见识,真非凡妇可有。”
舒章心下明白,颍川那日说要与牧斋结党虽是讥刺笑谈,然他和卧子此番正是为了牧斋复出之事而来,却不料牧斋逢丧,此议自当作罢。然老夫人如此识见不凡,对牧斋寄予厚望,见牧斋盘桓在家近三年,想来也是为牧斋不平,怀着忧子之心而去了。虽如此想,口中却劝道:
“老夫人得见牧翁虚誉隆赫,自当心慰,牧翁若自责,倒让老夫人不安呢。”
众人趁机解劝道家中一应大事还需他做主等,好容易牧斋才止住了眼泪,唯恪守三日不食之礼不肯丝毫让步,众人也只得任他。好在牧斋平日精于饮食强于健体,身体本自康健,也还能撑得住。
然明等人不愿麻烦牧斋,便要住在城中旅店,牧斋自然不肯,待缓过神来,便知他们来虞山,定是有事。
士子之中,许颍川居首,便实言道:
“我们此来,原是因时局变化,周相下野,温相升任首辅,来请牧翁复出的,眼下也不必提了。”
牧斋眼圈又红了,点点头。
然明方道:“我的确有要事相商,不过也不着急,牧翁不必理会得。”
牧斋摇头道:“你且说来。”
然明略迟疑,许颍川忙起身道:
“然明兄要谈的必是生意,我不懂这些,也不想听你这歪和尚念经。牧翁,我们这就告辞了,请千万节哀!”
卧子舒章等也都各自道别,牧翁看着他们道:“若有疑难,尽可修书来问!”
众人心中一暖,方才一礼而去!
然明送了出去,回来方端正了颜色道:
“牧翁可知道郑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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