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吾焉正在后院给那马喂草。她拿着草放到马的嘴边,任由马撕咬着那草,马咬尽了草便开始添钟吾焉的手,可钟吾焉仿佛没察觉到一般,俯身发愣,两眼呆呆望着地面。

自己出门这么多天,皇上那边义父会替自己想办法,可李彦翥可能是没办法欺瞒义父了。如今离京城还有三天的行程,朱樾容却患上这个怪病,不知这路上他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这马快被你饿死了。”

听到这声音钟吾焉才回过神来。只见朱樾容抓起一撮草喂到那马的嘴里,马的唾液如水流般落在那草上,顺着草流下来。

钟吾焉顿时才觉得手上一片湿漉漉,定睛一看,只见一滩黏糊糊的水在手心扩散。

她转起身跑向一边的水盆,用另一只手舀一瓢水浇到手上,将手上的唾液都清洗干净,才又心事重重走过朱樾容这边来,漫不经心道:“醒了就开始赶路吧,别耽搁太久了。”

朱樾容又抓起一撮草喂到马嘴边,用另一只手拍拍马脖,道:“怎么不叫醒我,都耽误了这么久。”

“如何叫醒一个嗜睡的人。”钟吾焉说罢欲离开后院。

朱樾容突然云淡风轻道:“我希望这件事在京城只能你知我知。”

“你已经知道了?”

那马将最后一撮草吃完朱樾容仍是俯身在那里,依旧是云淡风轻道:“一年前我就知道了,只是这毛病已经很久没犯了,现在它又开始了。”

钟吾焉蹙眉道:“你就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朱樾容缓缓起身,直直擦过钟吾焉身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同掌柜告个别便离开吧。”

……

掌柜正在大厅里做女红,钟吾焉今日才注意到她绣的是朵血红的木棉花。现在看来,只剩最后一针了。

“掌柜,您绣的竟是木棉!”钟吾焉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那绢上的木棉花,开在绢上,红艳得紧却无一丝娇媚之态。

掌柜嘴边突然泛起一丝复杂的笑,轻道:“丫头,你等我片刻。”

钟吾焉抬头看一眼朱樾容,朱樾容也只是淡淡看着那绢上的木棉,眸里透出如墨般的深邃。

掌柜将线收上,用剪子将那线剪下,拿开绣绷,温慈道:“丫头,把手给我。”

钟吾焉疑惑伸手过去,掌柜伸手摸到她的手,将那手绢轻轻放到她手上,道:“这手,也是拿剑的手。”

钟吾焉受宠若惊看着手里的雪白绣木棉手绢,看向掌柜道:“掌柜,您这是……”

掌柜抽开手,摆摆手道:“丫头,以后只能叫我祁钟氏。”

“祁钟氏?您本来也姓钟吗?”

“莫不是丫头你也姓钟?”祁钟氏眼里闪过一丝慰藉,“老身祖籍扬州,你是那里的丫头。”

钟吾焉眼里冒着火花欣喜道:“我祖籍也是扬州,我们还真有缘!”

祁钟氏终于冰释地笑了,欣然道:“那我没看错人,我同你这丫头还真是有缘分。这手绢是我赠与你的,好好收着,别给老身嫌弃!”

钟吾焉低头轻轻抚摸那精绣的火红木棉,欣喜道:“我真的很喜欢,怎么可能嫌弃呢!”

“喜欢就好!”祁钟氏笑着直点头,又道:“快些回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钟吾焉依旧轻抚着那手绢,又突然冲上去紧紧抱着祁钟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您对我而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丫头,已经很久没人同我好好说话了,昨夜谢谢你。”祁钟氏声音略显哽咽。

钟吾焉轻轻拍着祁钟氏的背,道:“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会努力为你们平反的。”

祁钟氏拉开钟吾焉,示意她快些离开。

钟吾焉不舍转身,祁钟氏又突然道:“丫头,有件事我还想同你说。”

钟吾焉转过身,“您说。”

“那木棉是血红色,不是胭脂红。那是女将之血,是不败于枝头的倔强,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祁钟氏款款道。

钟吾焉再低头虔诚看了手上的手绢,那红得喷薄欲出的木棉正像俏丽的英雄……“会有那一天的。”

钟吾焉说罢便转过身走了。她站在门外,静静看着朱樾容牵马款款走来。

朱樾容将马停在她身边,自行踩上马蹬骑上马去,在马上道:“上来。”

“这路上你要是睡着了那可怎么办。”

朱樾容挑眉看着前方云淡风轻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我相信我自己的意志力。”

钟吾焉见他神色坚定,再想要是真出事的话凭自己的功夫还是能很好地保护自己和朱樾容的。便决然上了马。

“我怎么觉得你的脸满是视死如归。”朱樾容拉马缰让马徐徐前去。

“我才没有。”钟吾焉将手绢放到袖间。

“放心,死不了。”朱樾容的声音突然变得俏皮起来。

“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马能够伤得了我。”钟吾焉摇头自得道。

朱樾容在前面狡黠笑着,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将马缰拉紧,那马平稳向前加速驰去。

没想到他骑马还有一手。

马在路上飞快而平稳地驰去,钟吾焉将心慢慢放下来。可这才松弛一下,那马却登然疾刹,钟吾焉重重往前倾,撞在朱樾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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