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外的长亭。
自从那日恳求南宫皓月赦免父亲,水柔仪便知,父亲定然不会死了。
果然,三日后,大理寺重审此案,对水济昌的通敌之罪进行了重新宣判:
经查明,水济昌虽是宇文世家安插的暗探,但多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并未传递重要情报。
陛下仁慈,不愿多添杀戮,也不愿坏了与宇文世家百来年的交情。
姑且不再追究此事,只将水济昌一家驱赶至西北边境为奴,今生今世不得再入皇城。此外,将水济昌的嫡出女儿罚入内廷,替父赎罪。
得到南宫皓月的特许,已被罚入内廷的水柔仪在宫人的陪同下出了皇宫,早早地便在郊区的长亭处候着。
“陛下有令,让你出宫送行已是有违宫规,待会儿告完别后,就随我等回宫复命。”一个中年宫婢立在一边,时刻紧盯水柔仪的一举一动,见她要走出亭子,那宫婢连忙上前,挡住了去路。
水柔仪瞥了那宫婢一眼,只见她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兰色交领长衫,下着一条冰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又见她生着一张苍白瘦削脸,两眼清寒,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水柔仪双唇翕动,用力绞了绞手上的芙蓉色双面绣藕荷蜀锦帕,嘟着嘴,悻悻然地趴在了亭子扶手上。
那宫婢鼻中冷哼了一声,金刚怒目:“你是御前伺候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宫中的规矩,你这样懒散随意成何体统?”
水柔仪唰地站起身,掷掉了手中的帕子,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浮起:“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吴德喜存心想让水柔仪受受磨折,见宫婢兰馨姑姑将她吃的死死的,他乐的躲在一边看戏。忽见水柔仪动了气,他忙赶上前,打圆场:“兰馨姑姑,柔仪小姐刚进宫,还不懂宫中的一应规矩,你不必太着急,慢慢教她便是。”
兰馨姑姑拾起地上的方帕,睨了水柔仪一眼,冷笑道:“吴大监,奴婢只知眼前的宫婢是被罚入内廷的犯官之女,不知她是什么小姐。”
水柔仪听罢,气的两眼冒火,心头灼热,她剜了兰馨姑姑一眼,绞尽脑汁思忖了半晌,却始终寻不出一句话回嘴。
兰馨姑姑说的没错,如今,她再也不是水府的柔仪小姐,她只是宫中的婢女,任谁都可以欺辱的低贱奴才!
这时,两辆马车徐徐而来,马车内传来一声半声的哀哀哭声。
水柔仪神色一敛,心头咯噔了一下,她快步迎了上去。
车夫见有人过来了,便勒住了马。
水济昌掀开藏青色车帘,淡淡地看了一眼来人后,便放下了帘布:“走吧!”
“阿阿爹”水柔仪喉中哽咽,轻轻地唤了一声。
车内良久没有声响,只有风儿拍打帘布的声音在“哗哗”作响。
“我不是你父亲。”半晌,从车内传出一个淡漠的声音。
“阿爹!这究竟是为什么?”见父亲对自己的冷漠一如往昔,水柔仪心下难过,一把掀开了帘布,却看见父亲已是老泪纵流,她一时愕然。
水济昌睨了水柔仪一眼,见她穿着一件玉牡丹色的桃红小竖领薄缎纱衫,胸前绣着双飞燕,下着一条烟霞色荔枝软纹束腰长裙。
又见她头上绾着蓬松的朝云髻,斜插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曳生辉,腕上悬着一对叮咚作响的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双耳各用细银丝穿了枚碧玺珠子,泛着点点润泽。
水济昌默然点头,铿声道:“走吧!”
车夫得令后,挥舞着马鞭,驱使马儿向前驶去。
水柔仪犹自吞声泣泪,哭的口不能言,颓然而立。
突然,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朝父亲的车驾砸去:“你不是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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