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还是那个书斋,坐落在一派园林风光里,心魔身着玄素二色的鹤氅,盘坐在书斋的门槛上,一手持着一卷竹简,另一手搭在膝盖上,捻着一根野草,看到李守玄从园林外缓步走来,他懒洋洋的扔掉了野草,对着李守玄露出了微笑。
“道兄前来,有失远迎。”
这次心魔与之前那耄耋老者的形象不同,是个如同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形象,一头长长的白发束到了腰间,笑起来清秀典雅,温和大方,看得久了就要让人变得脸红心跳,陷在那笑容里面无法自拔了。
君子常以玉自比,眼前的少年定是块上上好玉。
只是那双眼,依旧如同墨一般的黑,像是高悬在宇宙银河当中的黑洞一般,幽邃且无情。
“我还以为上次一别,就再也见不到道兄了呢。”
心魔稍带着些埋怨的说着:“道兄说好了出去之后,就为我找一个新的身体的,怎么这么说话不算话的?”
李守玄啧了一声,坐在了心魔的身边。
心魔配合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给李守玄让出了点地方。
两人就这么坐在书斋前面,谁也没有说话,心魔摇着脚,摇头晃脑的看着手里的竹简,好像也半点不埋怨李守玄言而无信。
其实两人都知道,上次的那个承诺只是屁话,两人都没有半点当真。
他还边看边读:“……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
这段没读完,就像是琢磨不出来其中的意思实在难受一样,他又抓耳挠腮的拾起另外一个竹简读了起来:“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
“你能别念叨了吗?”李守玄听的烦了,拍了一下心魔的脑袋:“你顶着这张脸念这个,让人恶心。”
心魔还是不恼,笑嘻嘻的将手里的竹简扔到了一边。
“我还以为道兄一见面,就要恼火我用这个皮囊呢。”
“这张脸挺好的。”李守玄摇了摇头:“就算是里面装的是垃圾,但也算是个漂亮的垃圾桶嘛——只是你原身好歹也是个佛门的菩萨,讲这些老庄的话就像是狗嘴缝在了猪身上,狗叫猪叫都不成体统。”
“道兄骂道门是狗,佛门是猪!”心魔瞪大了眼睛:“况且这皮囊原本可是道家天师!我看道兄才是天大的忤逆不道。”
李守玄抄起那写着《庄子·齐物论的竹简打到了心魔的头上:“去你妈的忤逆不道!”
心魔被竹简打了个跟斗,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庭院当中,清秀少年似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可看到李守玄一副全然无所谓的坐在书斋门口的模样,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姓李的!”心魔突然大叫一声,周围春光灿烂的景色立刻变幻,漆黑色的乌云如同虬龙一般在天空当中飞腾,那周围隐隐约约的凄厉吼声也大了起来,庭院森森,白骨成堆,磷火烁烁,鬼哭声声:“我不与你计较你骗我的事情,你还在这里羞辱于我,看来今天你我二人,只有一个能走出这心相世界了。”
李守玄叹了口气,半倚在书斋的门上。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心魔气势汹汹的瞪着李守玄,周围的一切变得越发诡异阴森,他却没有立刻冲上来跟李守玄打个你死我活,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心魔先服了软,蔫蔫的收了神通,用鹤氅的白色袖子扫了扫门槛,重新坐回了李守玄身边。
“有意思吗?”
李守玄看着拨云见日的心相世界天空,叹了口气。
“有意思。”心魔嘟囔着:“成不成功,总得试试,万一你犯傻呢?我不就出去了?”
心魔有些无聊了,没见到李守玄大发雷霆的模样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知道李守玄的来意,一想到这事,他又立刻感觉兴致满满了。
“哎呀,哎呀。”心魔摇头晃脑的:“你现在是不是死活搞不清楚我是怎么出去的?”
“心相世界稳定,精神壁垒也没有出现问题,关键是你关在悬崖下面的那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个王蛋心魔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心魔笑嘻嘻的念叨着:“你心里一定是那么想的吧?”
“你自斩的那部分法力有问题。”李守玄则完全没有如他所愿的露出那种败犬般的表情:“那缕法力融入到了我的身体当中,相当于在你和我之间打出了一道细微的通道,我又刻意不让自己关注心相世界,怕给你可乘之机,所以没有发现这条通道,你才能短暂的影响外面的世界,对吧?”
心魔也还是笑呵呵的:“不愧是我的本体啊。”
“该说不愧是我的心魔才对。”李守玄哼了一声:“我不是不知道你果断自斩有问题,只不过没想到你发难的那么快。”
“我好奇啊。”心魔兴致勃勃的说:“感染者这么奇怪的生物,你要是我?你不好奇?”
李守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自己了解自己。
“是吧。”心魔笑呵呵的:“所谓进化支的尽头,跨越了上亿年的时间诞生出的究极生物——说不定,这样的生物也代表了道的尽头。对于‘李守玄’而言,无论究竟沦落成了什么样子,都不可能放过道的诱惑啊。”
“那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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