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岁前后二十几年活下来,也没有遇见过这样令人手足无措的场面。
陪在嚎啕大哭的孙陌兮身边,看着泪滴连珠似地从她珠玉般温润的脸上落下,听着她哽咽直教人心碎的哭声,辛岁也想哭,好像哭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似的。
难受归难受,泪是落不下来,良久,辛岁小心拍拍孙陌兮的肩,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到周围林子里出来看热闹的鸟儿们都回了巢,孙陌兮的哭声才渐悄,脸上犹自挂着泪痕。
辛岁拍肩的手已经麻得不能动作,僵硬着悄悄挪了下来。
他嘴笨,面对漂亮姑娘的时候尤其笨,嗫嚅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囫囵话,只结结巴巴安慰了几句,就眼巴巴等着孙陌兮的原谅。
孙陌兮哭够了,也从先前空无所依的恐惧中缓了过来,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副哭丧着脸的可怜样子,忽地从嘴角绽出一抹笑容,看呆了辛岁的眼。
正是玉容生笑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好了好了,笑了就说明不生气了,辛岁吊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到实处,嘴上也像解了封印似的,一堆没有头尾没有逻辑的讨好话才顺了出来,渲染开了那一抹笑意。
好一幅雨过天晴图。
辛岁拉起孙陌兮,让她走两步看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边嘴里念叨:这幸好是坐在了厚草地上,幸好是屁股落地,幸好……
孙陌兮的脸又红了。
辛岁也不敢领着刚刚遭逢恐惧的孙陌兮再往深处走,眼看着日薄西山,问了她的意见之后,就打算往回走。
回来一路上,孙陌兮想来是恐惧未消,一路上都紧紧抓着辛岁的手,未曾放开。
快到驿站的时候,辛岁站定,孙陌兮还疑惑他怎么不走了,辛岁不自觉地手上用了点力,她才如梦初醒地放开。
可怜一个聪慧无双的大小姐,今天一遇此人,一入山林,便好似成了一个憨傻的呆姑娘。山林有因,此人有因,不一而足。
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件进程,落到平静之后的眉眼上,都是不落声色的简单。
王守仁和孙老太爷看着归来的一双小儿女,都觉得又相逢就解宿怨,当真简单,互相颔首而笑。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互道珍重,约定下一次来访的日期,孙府一行人收拾着回会州城了。
这次来访,孙老太爷和王守仁得到了探讨学问之中的快乐,孙府的两位子侄辈体验了一番昏昏欲睡听课的感觉,孙府的下人们看了看山林,相当于郊外游玩了半日。
都有所获,但都不及辛岁和孙陌兮的欢喜。
深夜,正要就寝的王守仁瞧见上房中尤未熄灭的烛光,偶尔还有一两声痴痴的笑传来。
王老师很疑惑:这小子今儿遇见了什么高兴事?
第二日一早,王守仁就赶回了玖寨。
如今他只需要教授一些“高年级”学生,教授课业的任务没那么繁重了,所以驿站村寨之间来往的时间也不定,多是凭喜好心情。
玖寨归汉后,寨子不过安了个大明治下的名头,一应事务如旧处理。
修文县令托王守仁帮助玖寨的对外沟通,他有时在寨子里解决一些苗汉通商的问题,其余时间,多数在研究苗家古籍,翻译那片金叶子上的内容。
自正德三年秋开始,王守仁除了完善自己的学说,几乎一直在研究那片金叶,听说最近已经有了些眉目,离最终破译之日不远了,因此三天两头往寨子里跑。
正是立夏时节,春天算是过去了。此时天地始交,万物并秀,不管是水稻栽插,还是其他春播作物的管理都进入了大忙时节。
王守仁去做研究,辛岁也没闲着,早早起来趁日头还不热烈,抓紧锄院里菜园子长的杂草。
“立夏三天遍地锄”,这时候农作物和菜蔬地里杂草都长得很快,要抓紧锄灭,不然,“一天不锄草,三天锄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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