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她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夜里睡觉不老实,我亲自守着你,才能安心。”

“还有熙春和拂冬呢,她们……”说到一半,瞥见两个丫头满脸倦意,又讪讪止住了。

“我习惯了晚睡,便是几日几夜不眠查案的时候也是有的,你这两个丫头昨晚陪你熬了一夜,今日一整天又不得空休息,现在想必是乏得很,旁的外人来守夜我更不放心,这几晚,便由我来守着你,直至你烧退。”

她垂下头,小手揉搓着衣角,有些为难:“可兄长是男子……”突然止了声,似是想起他那世人眼中不可触碰的痛点,她慌乱不已。

可他是这样宽容温和,仍旧耐心解释道:“我困了在桌上趴会儿即可,不去矮榻上,念念就安心睡吧。”

他如此光明磊落,她若是再犹豫不决,反倒显得矫情了,遂冲他明媚一笑:“多谢兄长。”

两层轻纱床帐内光线昏暗,床榻不远处,便是这微弱光线的来源。

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看到他苍劲如松的身形,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困意一浪浪如潮水般袭来,终是缓缓阖上眼眸,陷入那无边混沌中。

她歇下得早,四更末时,悠悠醒转。

掀起眼帘,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以手支额,闭着双眸小憩的男子。

桌前留着一盏烛火未灭,昏黄灯光洒在那张如美玉般的面容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映出一片惑人阴影,他的脸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明半暗,半暖半凉薄。

夜凉如水,她静静躺在床上,听着烛火爆出火花时细微的“噼啪”声,看着坐在桌前守了她一夜的男子,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真好。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本以为是山穷水尽,未曾想是柳暗花明。这样想着,她终是又渐渐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已是食时。

“姑娘醒了?感觉如何?”她将将翻了翻身,拂冬便察觉了。

“身上有了些力气。”说着摸了摸肚子,“还有些饿。”

拂冬笑着扶她起来:“饿是好事,说明姑娘烧退的差不多了,有胃口吃饭了。”

“兄长何时走的?”她眯着眼睛问。

“陆大人五更的时候回自己院里换了身衣裳,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府了。”

她沉吟:“昨夜一宿未上榻,想必今日精神差些,晚上让小厨房炖一盅当归红枣乌鸡汤。”

拂冬称是,熟练地服侍她穿衣、洁牙、擦面。

吃罢了朝食,沈婉柔正觉枯坐无趣,想去后院走走消食时,院里的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前院的小厮有信件要呈给她。

沈婉柔有些纳闷,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家,无牵无挂的,谁会给她寄信。

直到看见信纸上“予婉柔”三个秀气的簪花小楷时,握着信纸的手僵了僵,她明了,这是姨母寄来的信。

信中说,当初她父亲的案子牵连甚广,铁证如山,父亲已经是陷进泥潭出不来了,而冯家世代清誉,实在是趟不得这趟浑水,并非对沈家见死不救。姨母还说,自己只是一介妇人,只管得后院一方天地,能力实在有限,但心中始终挂念着她。信的最后,姨母邀她去冯府见上一面,说些体己话。

其实姨母对她的情,她是相信的,这些年来,年年邀她来京城常住的心意不是假的。只是父亲的事情一出,姨夫便亟不可待地撇清两家人的干系,甚至站了主张重惩一派,一副大义灭亲、芒寒色正之态。

这些她都能理解,利己是人的本能。

只是她如今身份尴尬,甚至她的身世和存在,都是一个行走的污点,她不愿给他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她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烫手山芋,在他人不愿看见她的时候,会自觉地好好藏起来。

频繁地和姨母来往,只会惹来姨夫的不快,反倒叫姨母难办了。所以,她这才没有主动去见那平素亲近之人。

不是不想见,而是,最好不相见。

“你姨母写信过来了?”晚间进膳时,陆铭问起。

“嗯。”沈婉柔点点头,“姨母想让我去冯府陪陪她。”

他停下动作,看着她:“你想去吗?若是不愿,推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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