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从来不会胡说八道,或者乱开玩笑。
听他此言,长亭侯顾衍和顾琢自然将顾恒撇下,第一时间询问:“什么诏令?”
顾瑜将手上的白色绢帛递给顾衍,“父亲,这是方才中书舍人宣旨的诏书,陛下要选秀。”
顾琢一听,没什么好奇的,“选秀有什么大不了?早两月宫中不就传出了消息,若非如此游夫人也不会去信长亭郡,让三弟回京,再者陛下登位六年,是该选秀了。”
顾衍看了诏书内容,神色凝重,“陛下要选男子。”
“什么?”顾琢惊呼。
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这可是令天下震动的大事,堂堂一国之君,堂堂后宫妃嫔,怎么能是男子?陛下要堂而皇之地养男宠吗?他莫不是疯了!
顾恒皱着眉头,万万想不到卫明桓那只疯狗竟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他几乎是从顾衍手中夺过诏书,匆匆扫了一遍,“这纸诏令已经发出来了?是发给所有府衙郡县的?”
顾瑜点头,“没错,我们家已经收到了,京都各府衙应当也收到了,至于周边郡县,恐怕还得过些时日才会收到消息。”
顾琢从顾恒手里拿过诏书,“这诏令宣告,选秀须得士族男子,年龄十八到二十八岁,不论嫡庶,鳏独亦可。”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引起公愤吗?士族子弟怎么会愿意入宫为妃?别说嫡子,便是庶子都不可能,这是令家族蒙羞的大事!”
长亭侯顾衍到底沉稳些,“也许陛下自有深意,阿恒,你能猜到几分吗?”
顾恒摇了摇头,“也不知这疯狗要发什么疯?真当自己皇位做稳当了,便可以任意妄为?”
转念他又一想,“不过卫明桓此人深谋远虑,断不会冲动行事,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顾衍亦赞同道:“明日朝堂上自有争论,且看陛下如何说辞。”
顾瑜、顾琢皆称是,如今顾家在朝中行走的也就他二人,明日朝会必有一番风雨,他们还得思虑再三。
父子兄弟四人一时无话,沉默着各自思量。
突然,顾琢看向了家中最为疼爱的三弟,“阿恒,你方才说前夜入府的那贼人是陛下?那另一人便是楼涤玉?他沿路跟踪你半月有余,莫不是……“
顾琢手上捏着那顺滑的绢帛诏书,停顿片刻后,脸色难堪地说道:“这诏令上写明的条件,你都符合。”
“什么意思?”顾恒聪慧如斯,却没听懂这话。
顾琢道:“按理说选秀应是十三到十八岁女子,即便陛下非要选男子,那年龄定在十八到二十八岁是否太大了些?难不成陛下还不喜欢年轻貌美的?更何况,士族子弟年过十八,大部分都已定亲或成亲,陛下这诏令的内容,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冲我来的?”顾恒不可置信。
但顾琢的眼神是那么真挚,他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自然不会夸大其词胡扯乱蒙。
“不可能!”顾恒立时否认,“我与他的恩怨,二哥你不是不知道,他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当年那场骂战闹剧就是我跟他撕破脸了!他为我?笑话!”
但顾琢一句话就击破了顾恒的所有辩解,“但他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谁,他以为你就是珩表弟。”
顾恒心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否则,他何必在你一入京都城便潜伏进顾家?又何必追查你多日?”
顾恒脸色很难看,“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如果我不去参加选秀,他又有什么办法?二哥,我认为卫狗下这道诏令,其实另有目的,别忘了,那人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情深义重之人!”
顾琢不说话了,卫明桓早年做皇子时心狠手辣薄情寡义,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而顾衍见兄弟二人争论了许久,终于出声打了圆场,“不管是否跟阿恒有牵扯,你们兄弟三人都小心些,明日自会见分晓。”
“阿恒,前夜陛下来见你都说了什么?”顾衍又问顾恒。
顾恒原本想将卫明桓口中的心愿二字说与父兄商议,但这会儿跟顾琢争辩了与卫明桓的暧昧,他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来灵堂见了我一面,问我认识他吗,我自然认识,随后他便走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顾衍眉头直皱,“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心思,哪里能轻易猜透?不到功成之时,我们这些人如何能看穿他的谋算?当年夺嫡之争便是如此,如果他非要针对我,针对顾家,那我们也只有背水一战了!”顾恒看到顾琢手里那道诏书就觉得糟心,干脆做了鸵鸟,不愿去想了。
“这诏令自会有人对付,还轮不到我们出头。”顾恒定了定心思,“现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珩表弟与卫明桓到底有什么关系。”
顾瑜听到此言,立即道:“我已派人调查过,这么多年以来,珩表弟从未与陛下有过任何来往。当然,这也不排除,陛下掩盖了某些事实。”
顾恒叹了口气,感慨之前的直觉没错。
这次卫明桓针对的不是顾家,很有可能是他一人。偏偏这场仗,他对敌人一无所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如何能打赢?
想到这,顾恒不免懊恼,在心里骂了那只疯狗一百遍,没曾想侥幸从大理寺活了过来,却还是要跟那死对头斗来斗去,永远没个安生日子。
难不成真是宿命的劲敌?
——
话说那夜卫明桓同顾恒只说了两三句话,就被人一句“恭送陛下”给堵得不得不走。
等出了顾府,与楼涤玉会面之后,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楼涤玉察言观色,方才的情形他也远远守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六爷,为何不与珩公子多待一会儿?“
这话刚好戳了他肺管子,他瞪了楼涤玉一眼,“在他父亲的灵牌前,朕还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成?”
楼涤玉沉默。
回了宫,卫明桓还是气不顺,楼涤玉不得不问:“六爷,珩公子惹你生气了?”
卫明桓揪了把后脑勺,“朕是气自己。”
楼涤玉:“?”
卫明桓:“太不争气了。”
他应该快刀斩乱麻,迅速将心里的疑问确定清楚,然而见到那人,那个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到底还是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慌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