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婉扯了扯身上的狐裘,背影杀手还未回身,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他微微转过头,露出一张美男子该有的侧颜,锋锐眼角泄出的余光明亮,只见他轻笑道:“来了?”
谁都知道他在问哪个人,主角未答应,旁人也都没有发出声响。
张公公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
完了,这个朝代的人要怎么给皇上行礼?身为郡主应该在皇上面前自称什么?我去先前怎么没人提醒劳资,刚见了大佬就犯御前失仪之罪,我是不是要活不成了?
见她半天杵在原地不做声,皇帝陛下剑眉一挑,声音已有几分不悦,气息开始微妙而危险起来。
“嗯?”
蓝婉头皮发麻,根本顶不住这样直接的压力,越发慌张无措,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照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双手拢合,开口就结巴了:“见,见过陛下!”
这马没医成,两只手叠着的位置就错了。
皇帝陛下眼神更是不善,他冷声笑道:“怎么?这是对朕的不满?呵,多年未见,纪欣晚,你的胆子竟是这般大了,真是长了不少本事。”
不,大佬,您误会了,您真的误会了!!
小美人在后面干着急,她偷偷瞟了一眼,见张公公神色自若,没有一点要解围的意思,先前他不仅没提醒自己教导郡主殿下这些,反而还警告自己不要多话。
张公公沉浮权野数年,怎会有这样的纰漏,他必然是故意为之,想叫这位明显与先前不同了的郡主殿下多吃点苦头。
再看向带刀侍卫,早就将满腹不屑都挂在了脸上,对这位郡主殿下嗤笑万分,没给过她一次正眼,瞥向蓝婉,不,是纪欣晚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小美人咬着牙,硬生生踏前一步,回头狠狠瞪了这位傻瓜郡主一眼,像是在怒斥她的无知无能。
纪欣晚有些委屈,谁叫你们什么都不说?我问你们还要被捶,这能怪我吗?给本当朝律法宫规言训也好啊!口风都这么严实,弄的她连名字都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上哪说理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敢对上皇帝骤然沉下来的眸光,颤声开口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失职了,灵犀先前从不知晓郡主殿下的事情,不知她竟是……竟是如此不成体统,两日下来,未向殿下授礼半分,以至殿下于圣前失仪!奴婢知罪!”
张公公神色一寒。
她为什么这么护着我?纪欣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向她看去。自称为灵犀的小美人却死死低着头,不曾给她半分回应。
皇帝声音越发冰凉:“朕问你了吗?”
灵犀抖得更厉害了。
他又将视线转了回来,看着纪欣晚。
他的小师妹进了暖屋,不曾敢脱下身上狐裘,加上紧张万分,脸庞早以憋得通红,见她这般局促的模样,自己的心情却突然好了不少。
皇帝缓缓走至桌旁,脚步声轻到快要听不见,却比旁的什么声音都沉重,它不震耳欲聋,却像一把小锥子,一下一下凿在纪欣晚与灵犀的心头。
桌上的玉雕细颈瓶光泽莹润,瓶中装着的东西更是难得。
那是一枝梅,一枝本应该于二月下旬至三月上旬盛放的“别角晚水”,满屋子的幽香都来自于此,枝干着花较为紧密,花瓣繁复,层层叠叠,花芯中间立着高高的“阁楼”,形状像是一个个浅浅的小碗,水色红艳,品相不凡,煞是可爱。
仅仅是最高掌权者喜欢,珍梅便能在数十顶尖花匠的心血浇灌下,提前绽放了足足月余的时间。
权利就是如此,它能让本不可能成为可能,缥缈难寻,又让千万人趋之若鹜。
皇帝抬手,极轻地抚了抚它娇嫩的花瓣,一扫之前不快,愉悦开口道:“自从流落这般田地,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太阳吧?呵,真是可怜的紧。什么都不懂也难怪,不过,朕好奇的很,你几次三番因为行为有失而受下人“刁难”,前几日更是因为拿了奴才婢女的饭食而被打伤,他们这般耀武扬威,怎么就没趁你落魄的时候自封先生之位,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天道人伦?”
纪欣晚沉默不言,她不免有些奇怪,这皇帝看着就是一副城府深沉的模样,也是秉节持重的气态,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毫无耐性?甚至不惜自损风度来为难“纪欣晚”?他们,或者是他们的上一辈之间,难道有什么陈旧的过节?
皇帝继续冷眼看着她,指节微微攥起,仿佛也知道自己方才失了态,有些懊恼。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示意灵犀起身,张公公也恭敬上前,双手捧起了皇帝指着的书册,又来到纪欣晚面前,灵犀默不作声走到她身旁,接过了有半人高的书册。
纪欣晚看她累的小脸通红,不禁有些不忍,想拿下来几本为她分担,却被直接避开,还又被瞪了一眼。
纪欣晚:“……”
皇帝无视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对着那堆书一昂首:“这便是你这些年落下学的,宫规礼则皆有,朕给你五天的时间,将它们烂熟于心。”
纪欣晚:“……?”
“哦,还有言行举止,仪态端庄,具体的这些由你来教她。”
灵犀抱紧怀里的书,小心翼翼说道:“奴婢遵命。”
纪欣晚:“……”
您这么大张旗鼓把我弄过来,就为了给您多年未见的师妹补习吗?
纪欣晚不知道,纪欣晚也不敢问。
于是她很怂的被灵犀带走了。
刚刚没走几步,灵犀的气还没喘匀,就又被皇帝叫住,瞬间紧张不以立在原地。
“东西叫她自己搬。”
纪欣晚:“……”
灵犀一愣,不敢再多话,只能答了句是。话尽,皇帝挥挥手,侍卫便将书册与纪欣晚一齐丢出门外,纪欣晚看着半人高的书沉默了。
灵犀被留在了里面。
张公公见她并无动作,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目光瞥到一边,拍落了肩头的雪,悠哉说道:“郡主殿下,您先别担心别人了,先想想怎么把这些带回去吧,咱家体弱,可帮不了您。”
纪欣晚:“……”
后来纪欣晚和这堆书拼杀了很久,斗智斗勇,全部抱不起来,她就先抱起一半,走出五十米快不行了,她就又气喘吁吁挣扎回去,趁着没抱书的空闲休息一下,又重新开始搬运。这样折腾下来,待到她勉勉强强带着全部的“圣恩”回到房间,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她对这偌大皇宫不甚熟悉,走的路上还找错好几次,厚着脸皮顶着路上宫女奴才的异样眼光。好不容易回去了,打开门就和面色阴沉的灵犀小美人碰了个对脸。
“啊!——”
“妈呀!g——”
屋内点着数盏蜡台,虽然足够视物,但对壳子里面装着现代灵魂的郡主殿下来说,还是太暗了,开门动作太快,加之满腹心事,以至于她脑子当场死机,直接把灵犀当成了灵异生物,一脚送了过去。
鬼字还没被受惊的郡主殿下说出去,灵犀就反应了过来,避开踹来的蹄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呵斥:“宫中需要步步小心谨慎,请您不要这般……这般冒失!”
她又用眼神敲了纪欣晚一个暴栗,“宫中禁谈鬼怪乱神,您今后注意了。”
纪欣晚挣扎着点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先放开我,快没气了!
灵犀这才放过她,松开了手。纪欣晚赶忙跳到一旁顺气,咳嗽了一会,想起白天的情景,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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