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蜷缩在床上全身都僵硬着,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临死前都在被巨大的痛苦所折磨。

但是他面容却并不狰狞,反而十分平静像是极为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死亡。

陆衍站在他身前咫尺之距却如同隔着天堑,他伸出手,在触碰到他身上时却又如同触电般瞬间收了回来。

他眼眶红了自己却完全未曾察觉。只是盯着面前这人,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荒唐怪诞极了。

这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突然逝去,第一反应也许不是灭顶的哀恸而是拒绝相信。

陆衍十八岁遇见了朝辞,他是个在中途插进来的人,但早已全然融入了陆衍的生命中。陆衍喜欢冒险喜欢拼命,他用自己的命赌了一次又一次,设想了无数次自己的死亡,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朝辞也会“死”。

怎么可能?他这么强大,在陆衍的记忆中又从来都是从容而平静,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这人惊慌。

但是他盯着面前的人,那些拒绝与侥幸终究还是被一点点地、残忍地磨灭。

他缓缓坐下,将那人无力垂下的手举起,紧紧握住,近乎呜咽般的悲鸣。

他甚至啄吻着那人白骨森森的指尖哽咽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曜日西沉带走了最后一丝暖色。

夜色渐浓,冷得草木上都泛起了一层白霜。

等晨光熹微,白昼再次到来,那痴坐的人终是没有等到任何不切实际的奇迹。

陆衍抱起朝辞,步履略带跌撞地离开了这里。

而真正的陆衍,则以一个奇怪的视角,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像是有什么在无声地尖叫。

…………

陆衍等梦中的“自己”抱着朝辞离开后,画面一转,他看见朝辞躺在一个冰棺中。

四壁都是寒冰铸造的冰墙,入目尽是一片冰白。

虽然是突然看到了这么一个情境,但陆衍却不是为何一下子知道前因后果:蚀骨咒在不断侵蚀这人剩余的肉身,而“自己”却无法将蚀骨咒清除,只能用万年寒玉铸造冰棺,这样才能让蚀骨咒的侵蚀速度降到最低。

他看见“自己”走进来,乌发上瞬间结上了一层寒霜,但“自己”却毫无所觉。

“自己”弯腰,将脸贴在那冰棺上,嘴唇微动,在说着什么。

与刚刚那个画面的哀恸不同,此时的“自己”似乎是温柔而平静的。但陆衍总是最了解自己的,他能看到“自己”眼中深埋的绝望与疯狂。

接着,这些画面在陆衍眼中突然加了速。

他看见自己不断进出着这里,常常靠在冰棺旁,一呆就是数日。有一日“自己”看到朝辞指尖的白骨又蔓延上了一个骨节,双眸顿时赤红了起来。

后来他在拿了许多东西走进来,在独自一人这冰室中刻画着什么。

这间冰室其实很大,但并不高,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上下两块冰层间并接而成的寒冰世界。而陆衍便看着那个“自己”不断在冰室中布置、刻画。

他行至半途,陆衍便看出来了,这是招魂阵。

蚀骨咒会将宿主的神魂侵蚀殆尽,但或许,会有一丝的余留飘散在天地间。

这些画面在陆衍眼中不断加速,直到这招魂阵彻底布置完成。

然后,失败了。

一次又一次,“自己”眼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深,几乎要将那双眼刺穿。

再怎么延迟蚀骨咒的侵蚀,也无法延迟时间的流逝,后来朝辞的白骨几乎蔓上了肩膀。

有一天,陆衍发现朝辞的头发一夜间白了大半。

那时梦中的陆衍第一次哭。他哭得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在这偌大的冰室中回荡着他困兽般的悲鸣。

画面再次破碎。

这次陆衍什么都没看到了。

只看到白茫的天地间,有两个人像是在对话。

“陆衍,我助你成神,是令你重建神界,而非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那你大可把我杀了了事。”

“……”

“不说话了?其实你根本杀不了我这点你越是瞒着,便越是容易暴露。”

“……你想要回溯世界,但是谁也没试过,你或许就此便神魂俱灭了!”

“那也不错。”书屋shuu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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