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

一群衙役追着十多个暴民穿过大街小巷,从城西来到城北。

陈生看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钱袋,脑海中浮现——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而他即将面临的不止偷窃这一项罪名……

这还真是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

望着脚下不同的影子,陈生咽了口口水。现今左侧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右侧站着一个面容秀美的少女;脚边还天降了一个老太太,躺的那叫一个安安稳稳。面容安详到好似下一秒就要与世长辞。

而观他——左手拿着一包钱银,右手按在少女胸前,脚边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夫人……

人生艰难刹那间全部体会。

酸甜苦辣,除了甜味其他都在。

陈生抬起头,在经历了栽赃陷害天降一个老太太后、他看破了红尘,表情从无语变得释然。

他先将自己的手从女子的胸口上救下来,指着壮汉说:“我偷了你的钱银?”然后又指向女子:“又轻薄了你?”最后又指了指地上的老夫人:“在偷你钱银轻薄你的同时我还推了一把这位老夫人?”他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怒极反笑:“看来我的人很忙,我的手也很快。”

不是他吹嘘,按照这三人的说法,最出色的时间管理者也就他这个水平。

因他这句话,来找麻烦的三人同时看向对方,也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的人很快注意到这里,只不过现下情势诡异,作奸犯科的那位在这三个人的面前更像是被人挟持了一般。而且同时生事根本不可能,瞧这情势多半是男子被人恶意陷害。

找陈生麻烦的女子也注意到这一点,她对上陈生的眼睛,心中“咯噔”一声,随后先不管其他两人,佯怒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本姑娘今日非要拉你去县衙说道一番!看看县令如何想怎么断!”

——别了吧。

去县衙到底是定谁的罪可不好说啊。

摇了摇头,陈生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但他没想到他这边还未开口,围观人群中就有人开始帮这三人说话,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见此他愣了一下,不难看出是有人在针对他。想当街生事并不难,若是真想找他麻烦只需拿出构陷的法子,先找几个身手好的人,让围观的百姓看不清他们出手的动作,后再找几个伪证混在人群中带动气氛。等人证物证全齐,将他带到县衙定罪不是难事。

这个法子虽是简单粗暴但很好用。

想通这点的陈生挑了挑眉,此刻虽身陷樊笼但他并不慌张。他一边听这三人的说辞,一边还能分心偷偷打量墨斋里的人。那人一如前世一样过于痴迷书法字画,一到墨斋便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满心满眼都是笔墨书画。

陈生听他说:“你这可有一种银朱,润色层次如水雾,色泽有些旧厚?”

他的声音温柔,字正腔圆,说话的语速很慢,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安全感。

因常有人来墨斋寻此银朱,所以店家一听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公子是不是想要找画作‘春红墙’所用的银朱。”

“正是。”

“那春红墙是大师越人礼所作,越人礼画作配料用色极为特殊,而且一般都是自配。春红墙里的银朱是掺了少许的望京幽石青,幽石青的确是我家所有,这画料是可卖给公子,但用量与下笔的技法这点还需由公子自己领悟。”

幽青石的价格偏高,时常有人因买了幽青石也配不出越人礼画作的质感来生事,逼得店家只能说出类似笔能买,手买不到的话。

听到那人的来意陈生顿时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摸向身后画作,唯恐那人转身,也担忧继续争吵将那人的注意力拉过来,因此毅然决然地拉起对面壮汉的手,毫不犹豫地说:“走。”

“走去哪儿?”

一时没反应过来,女子竟是反问一句。

而她家未来的县马正用一种急不可耐的表情,坚定地说:“赶紧把我抓走!你们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县衙,现在就去找怀县令!”

“?!”

有点害怕。

壮汉从未见过被陷害的人如此配合,甚至比他们还主动,一时被他过分的热情吓得倒退一步,唯恐前方有什么陷阱等着。

正在陈生不屈不挠准备再去拉他的时候,一旁客栈的二楼里有人看不下去,当下拍桌而起,先是说了一声岂有此理,接着从二楼飞了下来挡在陈生的面前,指着对面这三人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们这般无耻的!”

——这声音有点熟。

前方的修士一身白衣,陈生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认出挡在他面前的是千衫寺中那个娘娘腔修士。

忘了去用女性用语,娘娘腔修士拿着一把长剑,先是瞪了陈生一眼,然后对这三人说:“我刚才坐在楼上看得真切,明明是你们出手栽赃嫁祸!如今倒是端着一副委屈做派。怎么,看人老实好欺负是吧?作恶之后心无悔意也就罢了,竟还有脸去提将人送官!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旁人都是瞎子,你们想如何便如何了!”

壮汉也注意到来人是个修士,虽是不懂为什么修士会出手管这闲事,但他仍是死咬着陈生不放。

“你放屁!我的钱被人盗走我为何不敢见官!你说你看到他未行窃,可现如今我的钱银就在他的手上,而且身旁的人皆可为我作证。两方相比,我这边有十人作证,你却只有你一人,你觉得到底是你看错了,还是我们看错了?若是去了县衙,你说这县令是信你还是信我!”

“谁说他只有一人的!”

话音落下,茶摊里一人拍桌而起,显然是看不过他们嚣张的恶行。

说话这人来到陈生面前,先是瞪了陈生一眼,然后挡在陈生前方,恶声道:“我也看见了。”

住在千衫寺的另一个修士指着对面三人,“明明就是你们三人故意找他麻烦!可你他娘欺负他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打听他都认识谁!家里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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